借风入局(第4页)
“她算哪路的?太学也没她名。”
“卢氏门下。挂了个‘旁修’的名头。”
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入她耳中。
乔知遥没有抬头,也没有动笔。
她只是缓缓将案前那一页编号卷目转过一寸,指腹掠过那空白的“调阅人”一栏,神情平静得如同未闻。
她心中并不惊讶。她知道,自己此刻坐在这张桌前,就像一笔“未明之案”横陈卷中——没人敢否定她能坐,却也没人愿承认她应坐。
她坐在那里,像坐在一张尚未成局的图纸之上。四方寂静、无人点名,却也没有人赶她出去。
她坐得越稳,那些低语就会越轻。
她不急。
她在等下一页纸翻过去的声音。那一页之后,才是她真正要读的东西。
卷上字迹极新,墨香未散,字缝间仍留些微干笔斜印,显然是昨夜新录。她指腹掠过那行编号时,指尖传来微微的凉。
这纸调文,果真入了实录。她想。那一夜作下的决意,如今已在档册之中有迹可循。
不署名、不公示,却确确实实地,被送进了这座朝局的心脉深处。
乔知遥看着那纸调文编号,心底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昨夜那个人影。
不是冯子望。那人擅于退身,不会亲送卷入宫。
是顾之晏。
他没写下她的名字,也未多说一个字。但那一夜,她知道,是他将她的调文送了进去
枢密府的副卷,不会落在别人手中。
她一向不轻易评判人,但顾之晏……从那夜至今,她反复想过他接那纸文的理由。
他不属于任何派系,不归储局,不附外党,在朝中素来冷淡疏离。她原以为,这样的人最不可能为她动手。
可他接了。
不是因为怜悯——他眼里没有那种情绪。也不是想利用她——她此刻尚无可用之处。
那顾之晏为何愿意抛出这步棋?
乔知遥思忖着:是因为看出了那纸调文后的意义?是觉得她走的这局子可以走下去?还是……只是想看看,她接下来会不会再走第二步?
她指腹缓缓掠过那副卷编号,心中一丝悄然的锋意微微挑起。
很好。
她会走第二步。
哪怕调阅人仍是空白,哪怕她坐得不名不分,她也会让那一纸文卷落到该落的地方。
她要在这座档案馆里翻出她父亲所签的银账字迹,要在礼册比对里找到那枚银章下残留的旧印。
哪怕所有人都当她是空白,她也会从这空白中,一点一点,写回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