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第2页)
刘恋呆呆的坐在那里,又望了她一会儿,终是起了身,抱起了琴,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以作告别。
见惯风月场中事的掌柜,此时却不忍的抿了抿嘴。贵人们不知道,他却知道,刘恋已油尽灯枯了,托他传信,将长公主邀过来,不只是对山阳公主的告别,更是对他舞台的谢幕。
丁婳看着刘恋纤巧的病体,用力的抓住扶手,一代佳人就此落幕了,一年之前是被抛弃,今日还是被抛弃。
刘恋走了,一个十几岁的新人又登台了,长公主下垂的嘴角堆起了笑,眼神发亮,这个男子说不定将会是她的新宠。
曲毕,二掌柜很有眼色地走到王鹿韭和丁婳身边,朗声道:“王大小姐,丁四小姐,雪渐渐停了,马车已经套好了。”
她们只是进来避风雪的。王鹿韭看了看身边的丁婳,丁婳冲她点了点头,王鹿韭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二人走到长公主面前,躬身行礼拜别:“多谢长公主,风雪已停,我们该回家了。”
山阳公主这次又饶有兴趣地将两个小美人打量了一番,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二人也与庾氏兄弟行礼告别。
丁婳一直盯着对面的庾经文与庾季夏,庾经文友好地冲她们微笑,面色如常。庾季夏非礼勿视,也是既没有多看她,也没有多看王鹿韭。反而衬得丁婳盯着那三人看目光灼灼,是演技最差的那一个。
丁婳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失礼,一时无言,像到前世这三人的种种,她没法儿不看。好在没人多话,她们告辞后即刻走了。
王鹿韭与丁婳出了后门,室外仍有小雪,两人一直端着仪态,此时突然泄了力,脊背变得软塌塌的捂着胸口,看着对方都松了一口气。
忽听见马车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二人寻声走了两步,就看见那刘郎在正月的风雪中只着台上那身单衣,一手扶墙一手捧心,剧烈地咳嗽,最后竟是喷出了一口血,溅在雪地上……
王鹿韭与那几个小丫鬟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俱是愣住,不知如何应对。
刘恋此番形态让丁婳想到了上一世在雍城染了瘟疫的众人,锦瑟无徵死前也有一阵子是这模样……但她只是看了一眼身旁脸色红润的锦瑟,并没有动。
最初的惊讶过后,王鹿韭走过去想给刘恋递把伞。
一旁沉默多时的车夫却道:“小姐莫要过去,也不知道这个人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刘恋这身单衣在此时此地实在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住口。”王鹿韭皱眉,不自觉去看刘郎君的神态,生怕失礼。
刘恋的咳嗽终于停止住,他扶着墙对王鹿韭点头,“是王家大小姐吗?久仰。”
“是,刘郎君我差人送你去医馆吧。”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想起刚刚长公主的薄情,王鹿韭还是不忍。
“刘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说道:“王小姐有兴趣,不妨看看。”
车夫做势还要拦,王鹿韭却摆了摆手,但也没去接那纸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小姐还是看看吧。”
这人久负盛名,他之将死,要递的是什么东西?王鹿韭终是好奇,摆手叫寸心去拿那张纸条。
寸心走过去,给了刘恋撑了一把伞,又接过纸条呈给王鹿韭。
只见是一家长安当铺的当票。“这是何意?”王鹿韭不知所谓。
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丁婳却道:“姐姐不妨仔细看看,这是传世名琴——闻音的当票,而且只有八百两。”正好是丁婳月前去过的那家当铺。
“是了,闻音。”刘恋闭上眼笑了笑,似是嘲讽道:“只有八百两。”
“这太贵重了,还是你自己收着吧。”王鹿韭仔仔细细地把当票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
“小姐,闻音的市价有几千两,而且是难是极为难寻的,这是活当才这么便宜,只要拿着当票和八百两就可兑。”
王鹿韭捏着当票的手指越来越紧,确实十分心动,它的主人病入膏肓,有一瞬间不想归还,但最后她还是伸出了手,将当票递给了寸心,示意存心归还。
“我已身无分文,愿将这当票赠予小姐,只有一事相求。”
“赠予我?”王鹿韭眉心微动。“你想要什么?”
“我油尽灯枯身无分文,在长安既无家人又友人离尽。只求小姐能为我买口棺材,料理身后事,小姐放心,葬在京郊,料理完这一切也不过百两。”
“不要乱说,记得避谶。”王鹿韭将当票捏在手里,“你若真将它赠予我,那么我自然出钱为你医治,你若康复,我再给些银钱送你回乡,你若有什么不好的,我也会为你料理……身后的一切。”
“多谢小姐好意,不过我大半年前也是看过太医的,这折腾了这许久,遍寻长安,散尽家财,已是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