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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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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敖道:“无论如何,陈大哥之死追根溯源终究是我的错。那时我年少气盛,与他争锋相对,明知误会又不说明。他是江湖名门侠名在外,我偏要赌口气强压他一头,甚至敌不过还用上卑鄙手段下毒伤人。陈大哥虽不是死在我手中,但这杀人罪名最该我来担。只是那关如是……也太歹毒,害陈大哥受了这么多苦。”说着说着他又是哽咽不止。

萧尽已知他隐姓埋名,顶替全曾是为他人报仇,此人虽不在江湖,却有一颗江湖豪杰的侠义之心,因而对他十分钦佩。

曲敖道:“两位年纪轻轻,对武林旧事倒是了如指掌,我藏身市井多年,虽然偶尔也听到些传闻,但终究不如当年耳目通达,消息灵迅。请问两位,关如是害了陈大哥后这些年有没有重操恶行伤人害命,又是被谁所杀?”

宁承轻道:“关如是害死陈大侠后倒有些悔意,一生也是救人不少,但此人终究心地不纯,若无诱惑便是妙手仁心的神医,一旦心有所向难免重蹈覆辙动起私心歪念。听说这次是为宁家的水月白芙,抢夺时遭对手一刀穿心而死。”

曲敖道:“宁家?是江南药圣的宁家?”宁承轻道:“是。”曲敖道:“江南药圣宁闻之是个绝世奇才,常人专精一门技艺如能登峰造极已是难能可贵,他却武功、医术、药理、机关、五行,乃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真是天纵奇才,令我好生佩服。”

萧尽听他如此盛赞宁闻之,便悄悄转头去瞧宁承轻,想看他是否有些得意欢喜。宁承轻却只笑笑道:“难道为人不该专精一样,非要杂而不精才是好事?”曲敖道:“寻常人自然专精一样就好,但世上自有聪明绝顶之人,别人学一而他擅十,又何必故步自封。我瞧公子也是聪明人,更当明白这个道理。我虽不知水月白芙是什么,可既是宁家的东西,想必十分珍贵,怪不得关如是想要。唉,这些江湖恩怨,原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两位既为全曾报了家仇,我当善后料理,将家产变卖换钱,助他去外乡安身度日,之后我也该另找别处隐居。”

宁承轻道:“晚辈还有一事与前辈实话实讲。咱们偶到此地,见了土匪恶霸,行侠仗义是一回事,劫富济贫又是一回事。”不需他多说,曲敖已知其意,想自己年少时也是如此遨游江湖,一路杀恶人夺钱财,当真快意潇洒。千金易得,复而散尽,正是少年侠客肆意本色。

他伸手到怀里,摸出几张银票一并递给宁承轻道:“这些银子原是全曾走时告诉我藏在家中要我取来,全当替他报杀子之仇、辱女之恨的酬劳,现下都给了二位,算是代劳之用。”

宁承轻对别人给的好处一向来者不拒,伸手接过随意一瞥,但见每张银票三五百两不等,如此一叠实是巨款,曲敖竟然毫不吝啬,随手给人。

萧尽瞧见忍不住道:“这太多了些,乔天兆和他几个喽啰的命不值几个钱。”曲敖道:“人命尚可算钱,畜生的命自然不值,两位只管收下,又不是他们的买命钱。”

曲敖自陈唐风去世,郁郁寡欢,往日聚朋会友,饮酒作乐,闯荡江湖的日子恍如隔世,心性早已与少年时大不相同。今日宁承轻揭破他身份,又将他多年心结解开,曲敖顿有所悟,心中滞碍消解,豪气渐复,钱财这等身外之物自是毫不放在心上。

他见宁承轻收了银票,很是喜欢他毫不作伪,率性坦然的性格,说道:“两位自掩身份,当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因此我未敢相问,但眼下竟有些结交之意,只怕今日一别,日后再难相见。”

宁承轻道:“我们的确另有要事,不便与前辈同行,不过正要往滁州城去,一月后或能在城中相见。”曲敖道:“如此正好,等我此间事了便去滁州找你们。”

萧尽也有意与他结交,听说日后还有相会之时,自是欣然欢喜。

三人就此别过,宁承轻先回客栈,萧尽因满身血腥,不走正门,跃上二楼翻窗进入。曲敖仍是扮作全曾,回到家中,夜半大声狂呼“报应”,将左邻右舍一条长街上的人全吵醒起来,人人便都知道不知哪来的英雄好汉,夜入全府将乔天兆等匪人杀了个干净。官府来人一见如此惨像,心中也深感畏怖,生怕杀人凶犯尚未走远,将他们一并杀了。

萧尽做下这桩案子,并不急着离去,当夜换了血衣与宁承轻安心在客栈睡到天亮,早上起来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昨夜惨案,但拍手称快者少,惶惶不安者多,终究是土匪恶贼为非作歹无人能治,不知死了这些还有没有余孽,因此不敢人前搬弄。

萧尽来到街上,见那小乞丐仍坐在角落乞讨,过去问道:“你得了银子,怎么还在这里讨钱?”小乞丐见他过来,笑道:“我这一年的酒钱饭钱足够了,但又不够讨老婆办家业,不在这里要饭又做什么?”

萧尽见他惫懒,但想镇上这么多大人尚且不敢在背后议论乔天兆的恶行,他小小年纪初生牛犊却能为全曾一家鸣不平,也算有几分侠义心肠。

宁承轻到钱庄兑了张银票,与萧尽吃饱喝足,骑马上路。

路上萧尽对宁承轻道:“曲敖虽算不上大仁大义的侠客英雄,但为人豪爽嫉恶如仇,不用我动手,他也会将祸害全曾的土匪除去,咱们是不是不该多此一举,半路抢他买卖?”

宁承轻道:“我就是要卖他这个好,师兄常和我说家仇难解,但要少树新敌,我以前不肯听他,如今想来确该多多结交朋友,关如是贪图名声,不敢承认自己犯过的大错,将害死人的罪名添在别人头上。他虽死了,我也不让他占这个仁心神医的名号。他日聚首,程柏渊再说起你杀关如是的罪名,我也要将这短儿揭出来。”

萧尽道:“你还惦着替我说话,怕是他们也听不进去。”宁承轻道:“我管他们听不听得进去,自然有陈家的人去麻烦。”萧尽知道他并非心胸狭窄,只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恩怨分明,不屑与那些虚伪造作、口蜜腹剑的人为伍,因此只有喜爱,丝毫不觉刻薄。

二人轻装上路,走走停停,一月时日还长,并不急着赶去滁州与荆州三杰相会,有时路遇美景,便就近找农户店家留宿,听雨赏花、观山寻幽,一扫往日惆怅,渐渐开怀。

这日行到一处山间,见山花满谷,水流平涧,十分清幽。萧尽正在欣赏,忽听山路上有马蹄声传来。他与宁承轻终日易容换装,已无虑仇家追赶,听到马蹄声也不紧张。

宁承轻远远一望,见马上之人风尘仆仆,外衣下劲装结束,马鞍旁还挂着长剑,并非寻常路人。

这人匆匆而过,途径二人身旁时,似乎稍有勒马停顿,但终未止步,就此错过往前疾奔而去。萧宁二人不以为意,稍后同路而往来到古柳镇上,找了客栈打尖住店。

正饮茶歇息时,一人来到桌前抱一抱拳道:“两位有请。”

萧尽抬头一望,来人正是方才那个骑马赶路的人,这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英武,手揽长剑,瞧着威风凛凛,令人心生好感。

萧尽看他客套,忙也起身还礼道:“兄台哪里来?”那人道:“在下唐寒,路上见两位英姿不凡,特地过来相请。”

萧尽离开赤刀门至今,在青石镇中斩杀乔天兆等匪众后才渐渐体味到行侠江湖的快意,加之更爱直率豪爽之人,此前见曲敖如此,现今见唐寒也一样,便道:“既这样,坐下同饮一杯甚好。”

他要店伙另添一副碗筷酒杯,请唐寒坐下,细问来历。

唐寒道:“其实在下与两位同行已久,每每以为要分道而行却又在路口镇上遇见,可算有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可否见教?”萧尽一来与宁承轻不以真面目示人,二来早已另取假名,因此不必避讳,直言告知道:“在下姓穆名雁归,这位是我义弟,姓叶……”宁承轻伸手一摆,截断他话头道:“贱名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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