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页)
小乞丐道:“好好好,你们跟着我,可别太近,我带你们去。”
说罢,这小子站起身来,捧着破碗往小街巷里走去。
萧尽与宁承轻跟着他,在巷中左转右绕,来到深处一个挂着破布帘子的小酒肆里。
小丐拉出长凳,拿衣袖擦了擦,一跃坐上,拍桌大喊:“老陈,快拿酒来。”
半晌酒帘一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弯腰出来,见是乞儿就骂道:“一讨到几个钱就来换酒,你这小子饿死也是活该。”小乞丐道:“我有钱就来你这买酒,你不该谢我吗?今日不用我出钱,这两位好汉公子替我给,你尽管拿最好的酒出来。”
陈老头儿抬眼瞥了萧、宁二人一眼,见他们锦衣华服,相貌堂堂,一坐下就摆了小块碎银在桌上,与这阴陋小巷里的破酒肆格格不入,但世人大多好奇生事,被这小丐骗来也不稀奇,于是转身进去打酒切菜,端来放在木桌上。
小乞丐难得遇到冤大头肯替自己出酒钱,摆出一副豪气干云的姿态将杯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那全老头儿的事,得先从另一个人说起。那人姓乔,名叫乔天兆。”
老陈听他说起这事,冷哼一声道:“臭小子胆大包天,你再叫一声这名字,被人听见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小乞丐道:“镇上人尽皆知的事,又怎知是我说的,两位好汉公子路过闲来听个故事,过几日就走,总不能听了还去找那姓乔的晦气吧。”
萧尽心想,这倒也未必,若真是个恶霸凶徒,少不得要去会会。
老陈道:“你去作死,我没听见,要酒了再叫我。”小乞丐从菜碟里捞了片肉吃,接着道:“这姓乔的原本是山上土匪,山寨子被官兵剿了,亡命逃到这里,路上应当杀了不少行人商客,抢了身行头,充做富商到镇上做买卖。”
小叫花口齿伶俐,条理分明,说那老乞丐原是这里的富户老爷,姓全名曾,儿子出门做买卖,三年没返乡,偶然见到乔天兆穿了儿子的旧衣在路上走,便拉住他问话。
乔天兆路上杀了许多人,早记不得这身衣裳是从谁身上得来,但见全曾衣着富贵,谈吐不凡,料想他家中殷富,顿起贪念。乔天兆假称自己与全曾之子原是一同做生意的好友,路上遇到山贼土匪遭了难,如今在一家农户家里养伤,托自己回乡告知老父亲,叫他带了银两来救。
全曾一听便急了,忙问他亲儿人在哪里。乔天兆本就是土匪,说起杀人越货哪有丝毫破绽,将自己说成是救命恩人,三言两语骗得全曾信任,要接他回去细说相谢。
全曾妻子早年过世,未再续弦,膝下还有一女。乔天兆见曾女待字闺中,不谙世事,有意逗引,只因他相貌不错,颇得父女二人欢心,不到半年便定下婚约。
全曾按照乔天兆所说派了家人去接儿子,谁知一去一年有余,回来却道并没见到少爷。家人沿途打听,反倒听说了与乔天兆一伙的土匪抢劫行商路人的事。全曾疑心渐起,心想儿子重伤在外,不写家书托人带回,却让同行之人穿自己衣裳返乡,来了之后也不打听,若非自己偶然瞧见岂不错过。
他既然生疑,乔天兆哪有不察之理,此人匪盗出身,遇事先起杀心,不等全曾问起就动手杀人,却被全小姐瞧见,女儿为救老父连忙跪下哀求。
萧尽听得怒火中烧,宁承轻却只问后来如何。小叫花说得有声有色,个中细节犹如亲眼所见,未免有添油加醋之嫌,但想来大致不错。
小叫花道:“全老爷生死一遭,折了一条腿成了瘸子,人也疯疯癫癫,被乔天兆赶出来,整日捧着碗四处乞讨,只因酒楼上多有富客,念念叨叨说攒了钱要救儿子回来。全小姐见父亲如此也跳井自尽了。姓乔的恶霸隔日便将红杏楼的头牌娘子迎进去做当家夫人,奸夫淫妇占了人家家产过得好不快活。这恶贼不是自己挣来的钱不稀罕,拿去贿赂打点官府,因此镇上虽人人知道他做下这等恶事,却无人敢过问。他也就得了猖狂,任由全老爷每日四处乞讨作践给人瞧呢。”
第六十三章削尽浮生不平事
萧尽听到这里反而平静,将桌上酒碗端起喝了一口,只觉这酒看似粗劣,入喉却极醇厚。他虽不嗜酒,却也忍不住称赞一声:“好酒。”
酒肆主人听他赞酒,心里高兴点头致谢。
宁承轻道:“这土匪为非作歹却也有些心机,料定全曾家中只有老父独女,占了他们家财也无人出头,如今想来已是镇上一霸。”
小乞丐道:“谁说不是,大家都瞧全老爷可怜,却谁也不敢帮他,只怕姓乔的记恨上门报复。我一个小叫花,惹了他大不了去别的城镇要饭,但凡家在本地哪有敢惹事的。”
萧尽道:“小兄弟,你人很好,说话也伶俐,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买吃的罢。”小乞丐见他将一个银锞儿摆在桌上,足有一两重,惊得两眼发直,结结巴巴问道:“真的给我吗?给我了,可不能再要回去。”
萧尽道:“给你自然是你的,怎么还要回去,但请你给指个路,全老爷的家在哪。”小叫花将银子塞在怀里道:“往长街后二里远近,有房二十余间,都是全老爷家的产业,你们远远瞧一眼就好了,可千万别靠近。全老爷家原来的家丁丫环跑的跑散的散,早就不知去向,乔天兆拢了些地痞恶匪在家里,将宅子当做匪寨,干起占山为王的买卖来。”
萧尽道:“那多谢你,咱们再喝几杯尽尽兴。老丈也来,你这酒实在好,比大酒楼里的陈年佳酿还好上十分。”小乞丐与卖酒的老陈都不知他来历,但见他相貌英挺,举止豪迈,又背后挂剑,心想定是了不得的江湖侠客,都盼他能行侠仗义,替全氏父女讨个公道。四人将一小坛酒喝尽了,萧宁二人起身告辞,荡荡悠悠来到街上。
宁承轻见萧尽恍若无事,反而笑道:“你晚上要去杀人,是不是?”萧尽道:“你怎么知道?”宁承轻道:“你原来在赤刀门就专杀恶人,这两年没干本家买卖,如今手痒得很,又刚好遇到这十恶不赦的土匪恶棍,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萧尽道:“以前杀人都是义父收了消息派给门人,我们只知为恶该杀,略略晓得些底细,哪有今日亲耳听闻这般详尽。哼,世上竟有如此恶棍,不杀他,怎显天理昭昭,人心灼灼?”
宁承轻笑道:“好好,你要行侠仗义做大侠客当然很好,我不拦你,只是替全老头儿报了仇,他今后怕也不能在这镇上住了。”萧尽道:“为什么?”宁承轻道:“他原本富足,本地便视他为望族,如今沦落,人人知道他孤寡累然,无儿无女,越有钱越如稚子抱金,引人觊觎。就算没了乔天兆,也有乔地兆、乔海兆再来霸占他的家产。”
萧尽道:“那怎么办?你有办法没有?”宁承轻道:“办法只有叫他拿回家产后变卖,换了银子搬去别处。”萧尽道:“如此,今晚你去劝全老爷子,我去杀人。可要小心姓乔的手下的走狗。”
宁承轻道:“我看这其中怕还另有玄机。方才我们在酒楼上见全老头儿乞讨,虽年老跛足,一脸苦相,可双眼却十分精湛有光,不像寻常老人。”萧尽道:“我只觉他可怜,倒没留意。”
宁承轻笑话他道:“你与我在一起,脑子更不经用了。”萧尽道:“有你在,我只留意那些江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宁承轻道:“好吧,晚上我去会会这位全老爷子。你不用担心,我虽不会武功,但对付几个走狗还不难,眼下既不急着动手,不妨再去别处打听打听,兴许小叫花说得也不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