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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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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哄着你吗?那不是你非不信邪,我早跟你说了,你们家有一个人能会做饭就行,那谁不是很愿意下厨房吗,你非得折磨自己。”杜诗云撇了撇嘴,“快把幕篱摘了,大半夜的还戴着做什么。”

“谁跟他一家。”月娘嘀咕着,慢吞吞摘了幕篱,理好了放到一边,只见莹白的肌肤上,却分布着纵横的伤疤,尤其是一道贯穿伤,横在整张脸中间,上半张脸如同神女,眼眸清亮如水,眼窝深邃,下半张脸却被利器所伤,伤口如荆棘缠绕。

“你预备什么时候跟他成婚?”

“谁要答应他了!”

见月娘恼怒,杜诗云也不再追问,三两口扒完了粥说回正事。

“这女子不是寻常人。”

“此话怎讲?”月娘一听这话也忘了先前的话头,忙回身去看榻上躺着的女子,她裹着厚厚的被子,脸上肩上都扎着针。月娘凑近了看她,只觉得她的眉眼间与自己有些相似,眉眼深邃,倒像是和她一样的汉胡混血。

“你闻。”杜诗云丢过来一件带血的里衣,月娘下意识接住,在鼻前轻轻一嗅,这香味有些熟悉。

“这是御前的龙涎香,我父亲在时常常出入内廷,据我所知,此香非常名贵,只有南国最尊贵的那几位能够使用,她在外应该不止一日,外衣都满是泥垢,里衣却还有此香,可见常在御前随侍,不说是王孙公子,贴身宫女是跑不脱的。”杜诗云一字一句分析道,“且她带着那个木盒,我也瞧过了,虽然有锁打不开,但也是上好的黄花梨,只是不知道她身份如此特殊,为何会流落民间,我摸了她的骨龄,最多比嘉嘉大两岁,不超过十五岁,她这样年轻,又这样尊贵,若非杀身之祸,是不会到南城来的。”

“是。”

杜诗云说的一次不差,南城和南国,一字之差,曾经紧密异常,作为曾经除了皇城之外的第二城,要不是被南国放弃,南城此刻应该还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万商之城,所以南城被轻易放弃才会那么恨,那么怨,南城人没有人不恨南国,不恨那皇座上尸位素餐的狗皇帝。

而南城被放弃后被和硕人以及旧宗室分割,南国那狗皇帝迁都琼台后居然改国号为“南”,自称南国,永远哀悼南城,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他在一日,就不会夺回南城。

若不是杀身之祸,南国人,绝不可能来到南城。

一江之隔,南城与琼台,隔着血海滔天。

但。。。。。。其实杜诗云还是说错了一件事,龙涎香的珍贵程度她并不完全知晓,龙涎香是从前番邦进贡的贡品,原本产量就少,年年岁贡不过几斤几两,后宫妃子为了得到这香想破了脑袋,只为得上一两,以彰显自己在皇帝面前的脸面和恩宠,但自从和和硕撕破了脸,西洲十八部落连带着上供龙涎香的番邦属国都不再老实,更不用说上供名贵的香料了,不从南国搜刮点走就不错了。

而后宫之中确实也有人真的喜爱龙涎香,那人就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如今的太后,先帝的发妻,她出身名门,和先帝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先帝在时国号为“昭”,四海宾服,万国来朝,龙涎香也不过是一味她喜欢的名贵香料,要多少先帝都能给弄来。

而如今大厦将倾,龙涎香成了稀罕物,现下还舍得整日点着龙涎香的,应该也就只有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了,只是太后自先帝走后并不喜欢人贴身服侍,身边的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这女子究竟是何人,能沾上这一身的龙涎香。

月娘暗自揣摩着,面上却并未露出半分。

忽地,月娘仰起了脸,烛火在她眸中跳动,她未语先笑,快速起身跑去打开了门。

“有人来了。”

门忽的打开,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亮却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下,身量高挑却纤细的男子牵着一匹小马慢慢从长街那头走了过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但体态修长,衣冠整洁,即便看不见脸,也能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秀郎君。

仿佛他看见门已经开了,牵着马加快了脚步。

近了,近了。

每近一步月娘的心就要往上提一点,直到灯光能照见那人的脸,她才放下心来,没伤没病,脸上只有疲色,不见颓态,眉眼风流一如往日。

下一秒,月娘就变了脸,怒斥道,“金不换!谁让你弄了匹这么小的马回来!你个败家玩意儿!”

只见那马儿站不住似的,挣脱了金不换的手就往马厩里钻,金不换顺手就把它拴在了马厩里。

“阿月,我很想你。”

栓好了马,金不换才又凑了过来,他站在台阶下,月娘站在台阶上,两人却一般高,甚至金不换要微微低着头,他漂亮的凤眼微微下压,带着缱绻的情意,“你不是想骑马吗,城里的马都太大了,我就去弄了匹小马回来,等它再大一些,开了春,你就能骑上小马了。”

知道他辛苦一番是为了自己,月娘也不好再苛责,只是还是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走回来的,路上不冷吗?你那匹照雪去哪了?”

“照雪路上摔了一跤,我把它留在驿站了明天找人去接它,还好我机敏没摔着,不然今天势必赶不回来了。”金不换轻轻哈了口气,起了蒙蒙白雾,“路上遇见的马夫也不愿意卖马可是我必须回来。”

“你傻啊,这么大雪,非得急着半夜赶路吗?”

月娘气急败坏锤了下他肩膀,却被金不换找到空子,一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轻轻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我怎么能不回?今日本就是我未来娘子的生辰,我是去拿生辰礼的,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阿月,生辰快乐,应当还未过子时,我还不算晚归。”

话音刚落,更夫就敲了三更的鼓。

月娘忍着发红的眼眶,使劲儿推开了他,快速转身去了厨房,边走边交代,“还不进来坐着,酒给你温着,快喝上一口暖暖身子,腊八都过了现下只有腊八粥可以喝了你爱吃不吃吧。”

金不换一愣,随即又一乐,自力更生地解了披风搭在柜台上,冲坐在一边看戏的杜诗云点头示意,又对着厨房的方向喊道,“我就爱吃腊八粥,给我多放点糖!”

“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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