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页)
不谈儿女情长,徐照白有今日,一是恩师梅砚山赏识,二是老广济王——也就是当今广济王和徽明郡主的父亲,以私储开?学馆书院,聘外州饱学之士讲学,免除了优异生员的膏火之费,乡下孩子徐照白才有书可读,有明日可期。
他未必不会撇清广济王的关系。
那?么?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事情彻底水落石出,再迁延时日,等?待搜寻结果,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人证物证;另一个则是为了给广济王撇清干系,他会竭尽全力定罪定阳王,使其一个人背负所?有罪责。
但徐照白,不只是徐照白。
他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的老师梅砚山与?其所?在朝廷中结党的势力,更是一整个帝京朝堂文官集团。
这样涉及集团利益的要事,不能指望着?一个人的良心进?行应对,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绝大?多数良心都不值一文。
如?今这个巨大?利益集团一家?独大?,自?然不想有任何掣肘继续跅弛不羁随心所欲行使他们手中的权利,谋求更大的集体与个人利益。
帝京会收到自己出事的消息,但后续处置,梅砚山一封密信,徐照白如?何作为,都是不可预知的情形。
于是,梁道玄得出了一个紧迫的结论:他必须在审讯之前赶回,才有机会扭转乾坤。
看了看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上面挂着?的干涸血点,再拖着?疼痛的身体朝前走几步,梁道玄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能退缩。
除了案子的真相和公道,他帝京还有家?人,姑姑小姨两家?人,妹妹外甥在宫中,还有一个刚成亲三天的老婆在等?他回家?。
他不能死。
……
“帝京还有消息么??”
“回大?人,今日,无了。”
白衷行如?实?禀告,心却犹如?火烧而?焦。
已?经三天了,梁国舅依旧没有影踪,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他自?己却因为梁国舅临行前的重托,照看监护定阳王殿下,不能亲自?去寻找恩人。
“真的不再找了么??大?人……”
徐照白已?经穿戴好官袍梁帽,对镜正冠,听到白衷行在身后近乎哀求般的细语,他转过头,沉吟片刻,拍着?年轻人的肩背,引他朝窗前走了几步:“我知道你牵挂梁少卿,但我们所?来为的何事,你可还记得?职责在身,你我都有不得不为之举,待到案结,州府军会继续搜寻,下游也派人去找了,不管结果怎样,你我都要对朝廷和百姓有个交待。”
潘翼就在两个人身后,他已?经换做大?理寺少卿的一身行头,端的是少年重臣的意气风发,可一双眼睛下面却有褪不去的乌青,眼底也尽是悲凉。
“可是梁国舅他……他是去找证据的,这件事实?在古怪,为什么?国舅去找证据人就没了?难不成是犯了什么?忌讳,被人构陷?”自?打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白衷行就不愿相信这个真相,此时仍然据理力争。
徐照白并没有因这无端的推论产生任何的情绪,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也没有任何起伏:“跟随梁少卿的人,是白校尉你自?己派去的,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你手下的证言?他说梁少卿是未有保护自?山崖掘道而?跌落,那?时正下着?疾雨,此等?情形,确实?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白校尉,我知道你和梁少卿感情深厚,但是没有证据,这样的话你可以说给我和潘少卿,若是带回朝去,旁人会如?何看你?”
“白校尉,证据确实?不够,不只是你的这个猜想,就连定阳王一案的证据,只凭我手上那?封刘王妃交上的信,也是不够的,今日的审问?不会容易,徐大?人也很为难……”
潘翼劝说着?,心中却也觉五味陈杂。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限接近于真相,但此刻,似乎真相已?经隐入吞没梁道玄的山雾,再无踪迹可寻。
白衷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御史此行的职责,不能再拖延案件,定阳王的罪条有无,牵扯到西陶县大?片土地归属问?题,那?些原本是王爷的封地。如?果定阳王落罪,这是褫夺封号封地的重罪,势必要收回土地朝廷另有安排。但洪水褪去,不管是县城的重建还是春耕都迫在眉睫,一刻钟都没有耽误的余地,否则便是有碍国家?的农时大?计。
他担当不起,梁国舅也担当不起。
潘翼更是深谙案子的复杂,他本以为梁道玄带着?证据回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可偏偏……一切太过巧合。
连徐照白都想过,这件事的巧合背后,是否会有更深一层可能,一天前,潘翼记得清清楚楚,他和徐大?人正在烛下查阅新征集上的口供明证,却无有一个拥有有效的消息,疲累的时候,徐照白望着?烛火的星点,忽然开?口:“云奇。”
云奇是潘翼的表字。
“世伯,有事?”潘翼立即回答。
“你觉得梁少卿的事,是否有些古怪?”
潘翼微微一愣,仿佛没有想到会被问?起这个问?题,许久才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梁少卿不是那?般冒进?之人,他协助避难百姓,应当应分,可怎会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以至于……而?且太巧合了,我们刚有证据的线索,梁少卿到达目的地,就立即……我是大?理寺的官员,说句心里话,我没觉得自?己多想,反而?疑点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