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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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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相玄神色微动,目光落到那顶摇晃晃的灰银头盔上,抿着嘴角不吭声。

妇人们瞧着问不到什么,演武场内白花花黑红红的赤膊汉子又实在碍眼,都没了心思再耗下去,匆匆行了礼就往别处去寻人。

越清音长舒一口气,也懒得管高台上怎么又吵了起来——好像是几个老兵在捂一个头晕汉子的嘴,咬牙切齿说着什么“再胡言乱语,小心将军又揍你”——只管丢开捡来的长枪,猫着腰就要往外溜走。

自由来之不易,今日她有大事要做!

谁知演武场的栅栏门还没迈出,她的颈后就多出一道收紧的力度,似乎后领被人拉住了。她被扽得步子一顿,再走也只能原地踏步。

越清音没回头,倔强地继续踏步。

慕相玄提着她的领子,徐徐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低头看了眼,笑了:“侧面看,确实很像越姑娘呢。”

*

演武场外西南角是片长满野草的空地,稀疏零落种着几株桃树,婆娑树影下走着一高一低两道人影。

“去哪儿?”越清音抬起头,向着前方熟悉的清劲背影,不情不愿地问。

再走就要到头了。

二人面前是一座低矮的院子,院墙有被炮竹焰火燎过的痕迹,砖石黢黑,越过院墙,依稀能瞧见里头三五间硬山顶的灰瓦房。

越清音眸光晃动,思绪逐渐飘远。

年幼时,她曾与同伴们在这座小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个小人成日读书习字,绕着庭院与井栏追逐玩闹,春采花秋摘果,可以说形影相伴,寸步不离。

那时慕相玄耳疾更严重,十句话有八句都听不清,还是她陪着他,一朝一夕慢慢练会了读唇语。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幼时的无忧无虑只持续到某个蝉鸣聒噪的季节。

那年大伙儿像春苗抽条,不约而同拔高了身量。

她开始学着将稚气的垂髫换成少女的发式,惦记着要练好马术,盼着能与同伴们一起打马过雪山草原。然而,慕相玄却突然得了疯病……

他不仅成日恍惚走神,还开始半夜练剑不肯睡觉,好像梦里有鬼追他似的。后来更是喜洁到令人发指,不许别人碰他也不许别人碰她,时常一天要冲两三次冷水澡,她甚至撞见过他大清早刚睡醒就闷声不吭去洗衣物……

这家伙似乎病得不轻,没多久就去找她爹商量,直接从大伙儿同住的院子里搬了出去。

——走的时候,还把同她义结金兰、约定死也要死在一处的二哥乌维言一起带走了。

虽说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他看起来正常不少,似乎也重新适应了与她的相处,偶尔还能像幼时那样亲近玩笑,但越清音没问过,其实也不确定他的病到底好了没有……

她胡乱想着往事,没留意身前人已经转身停住了步伐,一不小心闷头撞到他身上,头盔哐地嗑中自己脑门。

“嘶……”她吃痛捂住脑袋。

慕相玄无奈,替她摘下头盔:“……看路。”

没了头盔的束缚,少女纤长的青丝如瀑垂下,在树影下透着柔润的深棕色泽,些微泛卷的发尾坠至腰际,偶尔被边关的风扬起半缕。

慕相玄无声注视着她,能在她漂亮得有些张扬的五官里发现几分鄯善国人的相貌特征,清澈透亮的杏眼,微翘的眼尾弧度,据说像及了越将军的夫人。

二人已经是少年男女的模样,可身畔的桃树还似他们幼时那般粗细,一如往昔地遮挡着晴天艳阳,为他们滤下柔和的光亮。

两人默默盯了对方好半晌,终于在某个时刻感觉到不自在,不约而同开口打破僵局:

“说起来你的病好了么?”

“你穿的是哪个男人的夏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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