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第2页)
沈元嘉见南燕雪的目光终于专注地落到他身上,心中微微舒缓,像是血都活泛了。
“为难你了?”南燕雪道。
沈元嘉低头又轻撇,像是摇头又像是点头。
南燕雪更是蹙眉,道:“先前的信里怎么不提?”
“到底是办妥了的。”沈元嘉道:“何必让将军忧心呢。”
“可有动粗?”南燕雪想到郁青临躺在那坑底的样子,眉心皱得愈发紧。
“来人是中军校尉,怎会动粗?言谈间亦知晓我是您举荐之人,所以很是盘问了一番。”沈元嘉道。
南燕雪眉间有愠色,却只道:“办妥了就好。”
沈元嘉又说起一些家常闲事,说南静妍这新弟妹温婉娴静,乖巧懂事,很得长辈喜爱。
沈元嘉此次回来,莫红霞也有意替他再访一门亲事,毕竟南燕雪这头是不可能得一个名分了。
但沈元嘉心里放不下,他若没有娶妻,在南燕雪身边总还有一丝暧昧可扰。
“将军。”他倾身靠近南燕雪,为她斟茶。
茶盏小小,如何载得动他许多情丝,便是满了也不愿停,但又不能溢出来弄湿了南燕雪的袍子。
“不想走?那留下来在书塾教书吧。我这书塾越办越大,也缺夫子。”
沈元嘉自然不能留,他在楚州还有许多事要做,州丞手脚不干净,办事又不利索,已经被他发现不少端倪,假以时日定能取而代之。
他虽是举人出身,但若能在楚州这样的繁华上州做州丞,远比小小京官要来得有里有面,留在泰州做一个小小夫子怎么能够?
南燕雪一脚踏中他的心思上,羞得沈元嘉跪了下去。
“你很知道自己欲念在何处,那又何必呢?你看着温墩,实际上是斗兽一只,那去官场上玩吧,玩的时候也想一想黎民百姓,军粮要足,戎服要暖,他们因我从前的旧事刻薄于你,但你不要同他们计较,毕竟是戍边的将士,只当他们辛劳些。”
南燕雪垂眸看着跪在膝边的沈元嘉,抬指接了他缀在腮边的一粒泪。
“将,将军。”沈元嘉大为动容,又不敢去碰南燕雪,只紧紧抓住椅子扶手,隆起的骨峰与她垂下的指尖轻轻擦碰着,他几乎要因为这点触碰而呻吟。
“《尚书》中说,道洽政治,泽润生民。这虽是国君之务,可小小地方官,也是百里之君,辖地百姓,也是子民。”
沈元嘉听得这一句,心里的污浊绞成一团,愈发碾着他。
“将军看过郁郎中的文章了?”
“是。”南燕雪嚼了嚼沈元嘉这话,没有刨根究底,只道:“原来你也知晓,看来这桩子事人证不少。”
可沈元嘉不太愿意做这个人证,并不完全是因为嫉妒,而是南燕雪一旦上告,告的不是南期诚,而是整个江宁府官学。
朝中有多少官员是出自江宁府官学,因为一个南期诚,他们的才能都会遭到质疑,谁又甘愿受这样的连累,到时候处处就是绊子了。
沈元嘉一言不发,有些不安地看着南燕雪。
南燕雪却并未看他,只是端起那杯太满的茶啜了一口,垂眸睨向他时竟说:“我知道。”
她知道,知道他的怯懦和摇摆,知道他不那么高尚,但也没有那么卑劣。
“沈主事出门时,为什么会泪涟涟的?”郁青临颇为在意地问。
“为什么呢?”南燕雪反问郁青临时合着眼,她刚从温烫的药浴里出来,穿着干燥绵软的里衣枕在一块厚厚的巾帕上,最是舒服惬意。
郁青临正在拢着她长长的黑发在熏笼上烘干,屋里门窗紧闭,怕进了寒气使南燕雪头疼。
“难道是因为换不过气,憋红的?”
南燕雪说着就觉得有个软唇的鸟儿在狠狠啄她,她难得娇气地说:“疼。”
于是那鸟儿又用软唇来替她揉,越揉越是生了水,像是揉破了什么甜果子的嫩皮子。
“别把我头发燎了。”南燕雪又说。
“炭盆里的香炭饼子是用灰盖了的,又隔了薄银缠丝的罩子,怎么燎得着?”郁青临断断续续地说。
南燕雪把手探进他袍子里,郁青临敞着怀由她,只道:“先烘干头发。”
“麻烦。”南燕雪道:“在风里跑两圈就干了。”
“所以将军现如今一吹冷风就容易酸痛。”郁青临眉头一拧,南燕雪还挺喜欢看他严肃不快的样子,觉得另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