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第2页)
他望着她的侧脸,却有了一丝恼怒:“你这副表情,哪里是懂事的模样!”
她已跪的顺畅:“奴婢鲁钝。”
他却握紧她的腕子,猛的将她提了起来,她惊了,满眼的诧异。望着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却一时不知如何说,只得无理取闹:“你敢哄骗孤!没规矩!”
她皱眉跪地道:“奴婢该死。”脸上却忍着一丝不耐烦。
他想拂袖而去,可是依旧强行按下怒火,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下,将桌上这三个月整理的伐秋城策,尽数付之一炬,然后道:“研墨!”
再次写好奏章时,天色已经很晚,萧南风抬眸,却见宁芊芊边研墨,便望向一旁——小猫正踞在青玉笔山上打盹,毛球蜷着一团月光似的。
她果然满眼的欢喜,萧南风顺势就将猫儿递进她怀中,静静的看着她们一人一猫玩儿的开心。
萧南风又说道:“这是太宗御猫的后裔,血统尊贵品相又好,岂不胜过你那阿花许多。”萧南风暗想,阿花跑便跑了,可别伤心了。
宁芊芊闻言,径直将奶猫扒拉到地上,说道:“原是这般尊贵,奴婢卑贱,只识得山野老虎。”
萧南风一愣,接不上话来,暗想:若是真给你弄了大老虎来,怕是定要吓得哭了。
她不再搭理那只奶猫,朝书桌走了过来,提起桌案上的双鱼佩,说道:“殿下又得了好物。”
他笑了一下:“这是张丞相家嫡女赠予孤的,你若喜欢,我命人去寻些成色更好的来。”
她放下双鱼佩,指着腰牌说道:“不必,奴婢已有此物。”
他笑道:“这是上好的暖玉,宫婢的铜制腰牌岂能与之相较。”
她点了点头道:“是,奴婢妄言。”说罢走出门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南风总觉得好似有凉风吹过。
房中的龙脑香突然变得刺鼻,他盯着鎏金香炉,母后送来的安神香,连香匙都刻着象征尊贵身份的凤纹。
织金的袖口缠着腕子。六岁那年的记忆随烟雾升起——母后冷硬的青金石手串划过香案,捏着他手腕称量香料,"多一厘都不成"。香雾甜腻的气味,贴在脖上甚是恼人。
母后总是爱做这些无用之事——微笑时唇角的弧度、请安时音调的高低、行走时步伐的大小、就连表现母子情深时拥抱的姿势都是一分一厘精心调配。
坤宁宫的一切都似母后这个人一般,一分不差却又总透着枉然,他早已不似儿时那般期盼着她的亲近,可是每每想起她,还是会有些叹息。
窗边的银铃响了,他猛地想起了那句——“有花纹的石头才好看呢。”那娇气稚嫩的嗓音,就如她挂在窗边的那串银铃一样好听。
他抬步出了书房,银铃的声响远了,他继续走向前方的冷峻。
再次到了坤宁宫。
“母后可否放过那丫头。”他轻轻说道。
“这是你身为储君当行之事吗?”她声音虽轻却极冷。
他抬眸望向母后,说道:“儿子这些年日夜小心,生恐被人算计了去,唯有这一星欢愉,能解忧心,求母后疼疼儿子,放过她。”
母后依旧冷着脸,他又说道:“儿子昨夜难眠,唯有听着她的气息,好似怀中窝着一团猫儿,如此方能入眠。不过母后放心,时机未到,儿子定不会逾矩。”
“你倒说说,何为时机!”她已然大怒。
他笑道:“自然是张小姐诞下嫡子后。”
闻言母后表情怔怔的,似有哀怨,他猜大抵是想到了端妃的那一双儿女吧。
他曾经问过宫中老人,因为母后苛待端妃,父皇登基五年都未与她共寝,自己这个嫡子,便是父皇为了安抚舅父,不得已与母后一夜委屈而得来的。所以,中宫最晚有孕,嫡子最为年幼,母后顶着黯淡的凤冠日日打理六宫事宜。父皇宽仁惠泽万民,却唯独对她无一丝柔情。
他不禁又想到了绾绾,她总觉得宫中是他的家,其实她错了,宫中只是萧楚溪他们的家,而他的家便是之后带她出宫分府。
不知是不是滴漏的声音,唤回了母后的思绪,她再次看向他时,眼中已没了气势,她问:“那她说故意犯错可有此事?”
他一愣,母后莫不是想感受下母子情深?他心底自嘲了一下,有些不忍却依旧狠心说道:“自然不会,她总爱把事情想的那般……痴。”
见母后神情好似碎了一般,他又掏出怀中母族的令牌,继续说道:“上次出宫见了嬷嬷,多谢母后留她一命。舅父他们行事,儿臣自会照应,母后不必担心。”
母后的手已然收紧,他见状拉起了衣袖,左臂上曾经狰狞的划痕,幸得舅父遍寻名医,如今只剩淡淡的粉色痕迹。
看到母后的肩膀彻底垂下,他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当年回到殿中,得知嬷嬷被拖走,他砸碎了殿中青瓷花瓶,握着碎片冲到母后面前。当鲜血滑落的那一刻,疼痛让他记得,他要惊才绝艳、他要步步为营、他要统御人心,只有这样,他才不用再次面对失去。
如今,世间珍宝万千,而他只此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