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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前单是因为“刘裕”的名字决定听从他的安排,也看到了他在条件有限的情况如何快速安插完毕了各方人手,但先前他满面疲态,还常有沉默,总让人觉得与天幕所说对不上号。
可在此刻,当战阵动起来的时候,当他自己亲自举起了刀,所有的评价都已全部重新翻篇。
随着刘裕的那一个“杀”字,更多的声音环绕着这座弧形长弓,化作激昂的战意,向着前方的羌人对手压了过去。
“杀!杀!杀!”
一名羌人士卒紧跟着前方同族的脚步,向着一处豁口杀奔而去,却忽然发觉,前方的战车好像动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他在向着那个方向靠近,而确确实实是——
是战车动了起来。
崔浩厉声喝道:“退!”
他看到了,刘裕的防守军阵又变了。
当羌人兵马接连破阵受阻之际,刘裕亲自带领精兵发起了反击。
这座圆弧车阵之中,只有几辆是真正的兵车,也恰到好处地方便了他此刻的行动。
战车与持盾的兵卒随同刘裕冲杀的脚步,向着愈发靠近的羌人大军横撞而来,让本就经历过一次前后切分的羌人尽数警觉了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们瓦解这横亘出来的障碍,一根根木器铁器便已如标枪一般,从这个散开的阙口处掼来,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箭雨,响应着刘裕的进攻。
崔浩的这个“退”字当然喊慢了。
对于同族接连被杀、已深陷战场的羌人来说,这个“退”字也起不到任何一点作用!
反而是变动的战车,就这样配合着刘裕主力的进攻,彻底破坏了对面骑兵的强势冲撞。
不,不对,还是有骑兵一举冲过战车、枪兵、弩兵,顶着伤势几乎杀到了洛水河边,但在同时,也有一双极力维系着稳定的手,站在飘动的河船上拉开了弓,让一支利箭从敌人无法抵达的后方发出,射穿了他的胸膛。
那个先前被破开的缺口,又已被重新填补了回来。
像是河水将泥沙冲开了一个豁口,现在被一道堤坝拦截在了前头。
崔浩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先前无论是在邺城擒获慕容麟,还是促成秦魏结盟,都是凭借着他思维敏锐的头脑,但在这种真正的战场上,当刘裕将先声夺人变成了全方位反击的时候,他的手已自手心发出了一种冷意。
他更是看到,随同他而来的秦国羌人将领已反过来变成了别人的猎物。
刘裕亲领精兵杀到了他的面前,斩断了那羌人将领的头颅。
在他的马前,本还挂着那颗看不清面容的“战利品”,现在,则是他自己的脑袋被战马踩踏了过去,变成了一团更难以辨认的肉泥。
一时之间,羌人的士气几乎跌落谷底。
崔浩喃喃自语,连带着坐下马匹后退:“……这不是背水一战的打法。”
这当然不是背水一战。后方的洛水上还飘荡着船只,像是对于前方的接应,并未被砸毁在河滩之上。
这是刘裕自己的打法。在看似无人可用、兵卒不足的窘迫处境里,将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部抬上场来,让对手大开眼界,仿佛也在冥冥之中,与天幕所说的洛阳之战形成了对照。
崔浩的亲卫忙问:“咱们该怎麽办?”
“退,先往北方退!”
崔浩即刻做出了决断。
已深陷战局无法脱身的,便暂且管不上了,其他的人不能继续无节制地投入到战场之中。
但后方还有桓玄的那一路兵马,显然不适合他撤离,他也只能仰仗着良马助力,尽快顺着洛水向往东撤,直到合适的时候越过河桥,向北面退——
退到魏国所在的北面。
刘裕亲自拦截在此,北面的战局或许仍有回转的余地!
这场奔逃对于崔浩来说,简直是一场要命的折磨。
幸而羌人残部的破坏力依然惊人,让刘裕来不及对这一路的罪魁祸首发起追击。
很快笼罩在洛阳之上的夜色,也让崔浩一行成功涉水北上,又在接连一夜的奔逃将至尾声之时,远远看见了邙山山道尽头,有一行对他们来说分外眼熟的队伍。
在风中招展着的旗帜上,也是一个对他来说亲切异常的字。
那是一个“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