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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苦连坐制度已久,可惜先前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渠道,能让他们发觉这其中的奥妙,又将其反馈上去。
兵户战死的战死,连坐的连坐,像是消耗品一般,飞快地消失在晋朝的户口当中,可惜……
就和北府军中军粮不足的情况一样,从不会让有些人低头去看。
这便是如今的真相。
一想到这里,刘裕已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刘牢之先前的一番话说得轻巧,但他刘裕比刘牢之还要更贴近底层士卒,也远比他清楚,那些因连坐而被拉入破产深渊的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全家被拉入军营之中,远不只是要服兵役这麽简单,而是直接被钦定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已数不清,自己看到这样的情形多少次了,几乎看得麻木。
直到当日王神爱跟他说起军粮一事的时候,他才试图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说起过,却从未想到,她刚刚从太子妃变成皇后,便已将这件事提到了台面上。
还是在朝廷众臣之前!
“我看庾将军似乎有些不同的建议?”王神爱一副谦恭问询建议的表情,让庾楷连忙收了收神色。
若是先前王神爱还是太子妃,他必定要说,这话说得越俎代庖了些。
偏偏正是他们这些人默许了王珣的提议,将她推到了皇后的位置上,还因司马德宗无能,给了她摄政的权力。
现在,他们希望尽快拯救民心,在排除掉那个最为激进的选项和最无用的选项后,竟确实只剩下了她说的这一条。
可是……
“臣只是在想,日后再有逃亡,以至于兵力不足,该当如何?”
王神爱嗤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任何一位将领都应该先反思反思,自己麾下的士卒为什么要逃亡,而不是先问逃亡之后怎麽办。不过,庾将军也是为边防着想,情急之下说出了胡话,不能怪你。”
庾楷:“……”
他总觉得自己又被骂了一句。
但还没等他开口,王神爱已接着说了下去:“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我虽然没统领过兵马,但我会下棋,听过一个道理。”
“兵力不足,那就以战养战,大鱼吃小鱼好了!”
一旁的谢琰猛地抬起了头。
他刚才还觉得,王神爱不算是个激进派,怎麽现在就忽然丢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什么叫做,兵力不足,那就以战养战好了!
他惊道:“您要进攻荆州?”
吞下荆州兵,确实能填补朝廷缺损的兵力,但荆州兵早在桓温时期就听从桓氏指挥,如今落在桓玄的手里,绝对称不上是“小鱼”。
若真要这麽做,简直糊涂!
“谁跟你说我要进攻荆州了。”王神爱皱眉,仿佛对于谢琰能得出这个结论极是不满,“右将军是没听天幕说吗,荆州军在桓玄的指挥下,和建康城的守军在石头城决战,以完胜告终,怎麽会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弱者。”
谁强谁弱,多明显的事情!
天幕?
提到天幕,谢琰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他旋即就听王神爱问道:“新皇登基,王刺史屯兵之地,距离京口只有数里,抵达京城也就是三两日的工夫,为何没来?”
谢道韫要解决家中的事,再从会稽动身赶来,没能赶上司马德宗的继位大典,还在情理之中。
桓玄杀死了原本的荆州刺史,算是半个叛党,不来朝贺也属应当。
那麽,王恭呢?
谢琰瞪大了眼睛:“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王恭一方面怕自己因天幕中提及的表现,摆明了站在永安大帝的对立面,甚至变成了对方心态转变的导火索,会遭来暗中报复。
另一方面,他也怕天幕提到他带兵来了又走,枉顾司马德宗和王神爱的性命,会让新任帝后对他做出贬斥之举,所以干脆留在原地不动。
反正他手中的兵马在寻常情况下足以自保,想来朝廷也不会愿意在这等紧要关头给自己多树立一个仇敌。
但恐怕王恭怎麽也没想到,王神爱人虽年轻,却出奇地决断分明,直接来了一句“王恭怎麽没来”!
“他偏听偏信,自己没有统兵筹划的本事,明明手握大军,却还能被人不费一兵一卒,拦截在建康城外,那就打他好了。”王神爱说得理直气壮,就差没多问一句,这样的将军到底算不算是“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