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第13页)
新帝登基,原本该当是传国玉玺归皇帝,凤印归于皇后才对。
但想想司马德宗这情况,谁也无法保证,他拿到了玉玺会不会拿来砸蚯蚓压虫子,让玉玺上再多一个缺角,还不如……
还不如由皇后来拿呢。
“玉玺啊……”王神爱低声自语,信手扯过了一旁的印泥与纸张,将玉玺先后盖在了上头。
这个一角有缺的轮廓伴随着上头的篆字,就这样留在了面前的白纸上。
红白分明的对照,仿佛正是今日红日之下众人高呼的景象,鲜艳得有些刺目。
将玺印握在手中,五龙交纽抵住掌心的感觉也太过奇特,以至于她还手握着玉玺顿了一顿,方才将它放回到了先前的檀木盒中。
她看着那枚玉玺留下的红印,又愣神了一阵。
直到殿外的风声拍门,才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让她又猛地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飞快地将那张印有玉玺的纸张撕成了碎片,丢进了一旁的纸篓之中。
“呼——”王神爱长出了一口气。
她那双先前有一瞬恍惚的眼睛,也已重新回到了清明。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又如何!
北方后赵的石勒覆灭前赵,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出于昭示正统的目的,便在玉玺上加刻了“天命石氏”这四个字,但依然不能改变,后赵国祚仅仅持续了三十二年就已灭亡。
这是不争的事实。
随后,东晋将玉玺迎回,以示天命归晋,还不是到今日由一个痴傻的皇帝坐在皇位上,又有天幕宣告着即将灭国的结局。
这东西从来证明不了所谓的正统,证明不了地位。
若是手握玉玺便已忘乎所以,今日听到朝臣高呼便真以为胜券在握,那她与石勒等人又有何区别!
天幕还不知会在何时重启,她必须调整心态,凭借着皇后临朝的权柄,尽快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越快越好!
……
“天子登基,依照常例,该当宣告大赦天下,依先例减免徭役税赋……”
“且慢!”
礼官刚刚念到这里,就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轻斥,立刻止住了声音。
想到司马德宗登基前,皇后曾干出过当庭剑指庾楷这样的事情,礼官一个微不可见的哆嗦,恭敬问道:“不知皇后殿下有何异议。”
王神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着朝堂上的一个角落问道:“右将军,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被她称为“右将军”的中年男子出列道:“敢不从命。”
此人名为谢琰,乃是昔日太保谢安的次子,谢玄的从弟,也是即将抵达建康的谢道韫的从弟,如今官至右将军。在朝堂之上,也称得上是一位重臣。
王神爱问:“距离庚戌土断,已有多少年了?”
谢琰微微一愣,这才答道:“若从开始算起,三十二年。”
何为“土断”,正是昔日东晋朝廷在桓温等人的主持下,将北方流亡至侨置州郡的百姓从士族的田园中清算出来,严厉清查户口,将其登记在册,成为“晋朝的百姓”。
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就连他的父亲谢安,也曾参与过这次“土断”。
在这一通雷厉风行的清扫之下,东晋朝廷的户口大量增加,朝廷一度运转不灵的财政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同样是因为这次土断,北府军才有了组建的资本,成为日后参与淝水之战的中流砥柱。
也难怪在听到“土断”二字时,谢琰也免不了恍惚了一阵。
“原来已经有三十二年了,比我年龄的两倍都多……”王神爱缓缓感慨。
谢琰嘴角一抽,只觉这话说得极其不对劲。
原本乍听起来还没那麽久的三十二年,经由这样的表述,竟像是已经过去了两辈子。
谁让眼前的皇后,年仅十三岁。
王神爱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这麽多年过去,故态复燃的情况,诸位应当屡见不鲜。兵役人口不足、朝廷租赋混乱,比起庚戌土断之前还要糟糕。流民人口都被窝藏起来了,人治重于法治,就算大赦天下,真赦免到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