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页)
序·05、亲切交谈合作,共叙伟大友情
“
中共中央今天下午在中南海举行党外人士迎春座谈会,中央领导同志与各民主党派领导人、全国工商联负责人和无党派人士欢聚一堂,就做好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和召开十五大这两件大事,以及巩固壮大爱国统一战线和坚持完善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等话题,亲切交谈、共叙友情、共话未来。
”
4日傍晚已至,家属楼的走廊里回荡着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实况。从外面仰望着家属楼,温暖柔和的灯火从窗户里散发出来,还伴随着厨房里炒菜炖肉的香味。
这里的居民都是由公安及其家属组成,他们在命案发生后没有任何想要搬离的迹象。在江建军以往的经验里,假如这起命案发生在商品楼,住户们恐怕早已经避之不及。但这里正好相反,无论哪个科室的干警都对颜振农夫妇的遭遇深感惋惜,并多次表示愿尽力配合直到凶手被绳之以法。
因此,江建军特意选择在饭点前来走访。不仅可以调查线索,说不定还能吃到老前辈们为过年准备的酱牛肉和汆丸子。
敲开101室的门,这里居住的是预审科的同事及其父母。寒暄了半天“侦审合一”后他们是合并到刑侦部门还是法制科,同事的母亲果然端上来一盘炸灌肠和一碟蒜汁儿。
“不虚此行。”江建军夹起一片炸灌肠蘸蒜汁儿,炸得是外焦里嫩,入口又香又脆。
看着同事和父母欲言又止的眼神,江建军切入正题。他拿出一沓肖像照片:“1月28号到30号,见过这些人里的谁吗?”
同事的母亲戴着老花镜端详了片刻,抽出其中一张:“这个。”
江建军看到,那张照片正是沈丽菊。而其它照片也不是凭空塞进去的,上面的肖像全部是案发前一周颜振农经手过的户籍登记群众。同事的母亲还提出,案发后这个单元里的干警和家属就已经自发组织了交流,互相之间对案发当晚在家的情况摸了底。这个单元一共10户,除去颜振农所在的502室和回郊区老家过年的邻居501室外,还有二层和四层的两户是常年空置的状态。剩下的6户里,还有两户30号晚上在单位值班。这些退休的家属们作息规律,一般看完两集联播的电视剧后就会准备睡觉。说着,同事的母亲把记录有剩下三户房门号的纸条递给了江建军。
走出家属楼的时候,央视黄金档的电视剧已经播到了第二集。不知道谁家在看《宰相刘罗锅》,夜色中隐约回荡着“天地之间有杆秤”的主题曲。江建军就这么提着保温桶向家属楼东门走着,BP机里突然接到来自安维东的传呼:“重大发现,速回局里。”
办公室里的电火炉烧得很旺,江建军走进来的时候抖落了一身冬夜的寒风与霜尘。他边凑到电火炉前烤手取暖,边问安维东:“你那瓶‘高乐高’呢?给我冲一杯。”
很显然,安维东不太愿意。那一瓶巧克力口味的麦芽冲饮,已经被江建军一勺勺舀得只剩底儿了。但江建军眼疾手快,还是从文件柜里翻出那个明黄色的小罐子:“热水开了,去冲吧。”
靠着暖暖的电火炉、喝着甜甜的麦芽乳,江建军坐在办公桌前听起了安维东的汇报。由于百货大楼即将香港上市,最近数月胡丹阳的工作压力不轻。在排查了她“两点一线”的轨迹后,警方并未发现结怨或私仇等疑点。倒是31日在颜振农家发现的两根带有毛囊的女性长发,经鉴定属于沈丽菊所脱落。同时在死者家中迎客松花盆上提取到的两枚指纹,经比对也是沈丽菊留下的。
“打断一下。刚刚我去案发单元楼走访的时候,有群众目击到沈丽菊提着礼品袋。礼品袋虽然没有明确印着是什么名贵烟酒的标志,但制作得精良高档。”江建军回忆着晚上他在单元楼里依次登门走访的情景:“沈丽菊吃到了改革先富起来的红利,耳濡目染得十分精明,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公职人员送礼。所以我在想,30号晚上这个礼品袋里所装的,会不会就是我们在奔驰车里发现的两条中华烟和一瓶茅台酒?”
果然,这一点江建军判断对了。安维东告诉他,他们正是在香烟和白酒的外包装上提取到了颜振农的指纹:“估计是颜振农不肯收,推搡间把烟酒塞回给沈丽菊。”
“那些气球呢?物证鉴定的人给反馈了吗?”
“给了。送鉴定中心的时候是4号,距离案发已经过去48个小时。但是气球上仍然残留着一氧化碳,而这种橡胶气球在恒温状态下是不会释放一氧化碳的。冬天驾车肯定关紧车窗,气球在封闭环境内漏气挥发,几立方的轿车内部很快就会充满着大量一氧化碳。”
江建军边听着,边按压着弹簧圆珠笔的笔帽。直到安维东催促着,江建军才抬起头:“你怎么看?”
安维东清了清喉咙:“那我根据现有的人证和物证,谈谈我的想法?”
“你来。”江建军舒展身躯,靠向了移动座椅的椅背。
——1月28日,沈丽菊为了给广东出生的女儿沈悦上北京户口,便伪造了一份由协和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但随后死者颜振农发现这份出生证系伪造而来,便拒绝了沈悦的户籍申请并在29日通知了沈丽菊母女;
——1月30日,沈丽菊提着中华烟和茅台酒登门求情,想通过向公安送礼来走后门。进入家属楼的502室,被颜振农严辞拒绝后恼羞成怒,用一把事先准备的水果刀杀害了颜振农。随后胡丹阳回到家中,沈丽菊听到动静进入卧室进行躲藏。胡丹阳在门口放下包,看到满屋的血迹惊慌失措,顾不上换下在百货大楼工作时的高跟鞋并进入卧室查看。正好被躲藏在卧室门后的沈丽菊瞄准时机,一把抹住胡丹阳的脖子割断动脉。这些行为,能合理解释两位死者的致命伤和所在位置,也能合理解释沈丽菊的头发和指纹为何会留在案发现场;
——2月2日,沈丽菊得知东窗事发,打算带着女儿畏罪自杀。当天还是沈悦的五岁生日,沈丽菊陪女儿在建国门的北京国际饭店吃完饭后,把五个注入一氧化碳的气球以庆祝生日的名义装进后备箱。沈丽菊告诉女儿的路线,肯定是从建国门进东四环。但途经朝内大街时,车内一氧化碳的浓度就已经让她们陷入昏迷,直到死亡后被群众发现报警。
“说完了?”江建军问。
“对。”安维东的眼睛闪烁着。
“那好。前半段我都认同,我指的是作案手法和作案动机。至于后半部分,我问你。”江建军坐直了身子:“沈丽菊为什么要畏罪自杀?畏罪自杀的话,又为什么带着女儿一起死?”
“或许是死亡后,就不必追究刑事责任?如果女儿不死,她还要背负着‘犯罪嫌疑人之女’的污点长大。”
“还污点,什么污点?沈丽菊现在面临的可是女儿户口都上不了的问题,哪有心思去考虑她长大后背负什么污点。真要说污点,‘黑户’才是她们最大的污点。我告诉你,对于她们这种人,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怎么活都比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