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页)
那么,吴文雄想要撇清自己的话,他就得找一个更可疑的人。
一支烟抽完了,吴文雄小心翼翼地将烟灰和烟头收好。
他尝试思考起公安发现尸体后的逻辑:一刀毙命太像冲动杀人的手段了,既然沈丽菊和颜振农接触的时间更久,那公安也肯定能发现这个线索。接触得更久,就说明积怨可能更深;关系越熟悉,就说明作案可能更从容。想到这里,吴文雄用报纸挡着脸,用水果刀狠狠地在遗体上补了六七刀。
随后,吴文雄缓缓地趴在地面上,以异常细致的耐心,一点点查看可能遗留在客厅里的毛发和皮屑。终于,他在清理完自己的痕迹后,还发现了两根卷曲的褐色长发,他知道这是沈丽菊脱落的头发。
吴文雄轻轻一吹,将沈丽菊的头发吹向了茶几对面。
做完这一切后,吴文雄准备处理他身上的血迹。他知道如果去浴室清洗血迹,可能会在稍后警方的荧光反应中留下不必要的痕迹,所以他把所有可疑物品都收进了黑色塑料袋里。
最后,他换上了一双新的鞋套,趁着夜色掏出了人迹罕至的西门,好在他在傍晚的等待中已经大概摸清了小区的地形。
这一晚,吴文雄摸着小道儿,在校尉营胡同附近待了一整夜。他蜷缩在王府井东边的一处垃圾堆旁,并脱掉了沾血的棉袄棉裤,全身只剩下一套单薄的秋衣裤,险些在零下十度的夜晚冻成了冰雕。
第二天清晨,胡同口里一家劳保用品商店开张。
吴文雄全身的皮肤冻得发僵发紫,对老板说他想买一件军大衣。
老板是个基督教徒,平时总去东交民巷的教堂里做祷告。他刚进行完晨祷,转头就被吴文雄吓得不轻。
“主呀!大冷的天儿,您怎么穿成这样呀?”
吴文雄双唇发僵,哆哆嗦嗦地说:“嗐,别提了,昨晚喝多了酒,在路边睡死过去了,这年头的小偷真是啥都偷。”
“敢情小偷儿也得过年不是?您拿的这件军大衣三十块。”
“加上这个编织袋一起,二十五块吧。”吴文雄说道。
这些年,北京东南近郊的大郊亭越来越没了“郊区”的样子。
听说随着北京人口的不断增加,城市职能也在逐渐向外围扩张。有些市民们早就听到了风声,说大郊亭和垡头区域的化工厂、玻璃厂、染料厂和炼焦化学厂统统都得往“外圈”搬。人们目瞪口呆,这四环的迁到了五环,难道过几年还能让五环迁到六环?
腊月二十四下午,一位化工二厂的朋友开着皮卡亲自到吴文雄的单位附近送货。
冬天的北京呵气成霜,朋友脱掉棉帽,拍了拍吴文雄那身崭新的军大衣,又接过了他递来的都宝。
吴文雄热情地唠起了家常道:“大过年的,你厂还不消停?听说你们那块儿要搬了?”
“嘘,都还没影儿的事呢。”朋友不愿意多说。
虽然政府还没有下令迁厂,但那群开发商早就对大郊亭的生产用地垂涎三尺了。这片曾扛起建国后工业生产的老区已经因为“污染严重”而被居民们嫌弃投诉,被迁出北京四环也只是早晚的事。
听到这里,吴文雄说道:“按照1993年申奥的架势,说不定过两年还得再申一回。等北京申办了奥运会,你们这地界儿可真就成香饽饽啦。”
“也说不定我们跟钢铁厂和焦化厂这些要往外省搬呢。”
朋友把烟踩灭后抬下了挂车,并掀起盖在后厢上的毛毡,说道:“你要的一氧化碳,10升一瓶。”
吴文雄看着那几瓶土灰色的钢瓶,他憨憨地笑了。
朋友在帮吴文雄搬运钢瓶时,特意问道:“你们车间采购这玩意儿干嘛?”
“炼锌白呗,搞搞新染料的合成。”吴文雄说。
“那你们直接采购锌白不就好了?”
“哎,成本呐,领导们只管结果,才不管成本。”
说完,吴文雄叹了口气,凑近朋友耳边低声道:“要不然这些烟啊酒啊的年货,我到哪儿挤油水去?”
“明白,明白。”朋友露出心照不宣的默契,并低声道:“这年头谁还把钱交进公家口袋呀?所以我今天来公主坟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吴文雄笑道:“你不说,我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