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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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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鸟巢体育馆混凝土主体结构封顶,大型钢结构和土建将迎来二次施工。从林萃路望去,那里昼夜都是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然而,与两年后举世瞩目的鸟巢不同,距离十几公里外的天通苑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对于住在天通苑和回龙观的居民来说,这里的出行问题意味着赤裸裸的“冤枉路”。每当打开天涯论坛的本地版,那些向市规划委反映八达岭高速路拥堵的帖子热度始终高居不下。有的楼主在望京上班,每次都要走黄平路向西兜个反方向;有的楼主早高峰去西二旗,发帖直播短短六公里的路却走出两个半小时的伟绩。

不过,居民的怨声载道也可以理解:政府早前就发布了消息,称连接五环路与回龙观北街的林萃路即将开工,因此不少人特意在回龙观买房置业,指望着道路有朝一日能四通八达。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政府许诺的蓝图却仍然遥遥无期。论起工程受阻的原因,无外乎有居民因拆迁补偿的问题拒绝搬迁。工程方曾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无奈地表示,只要拆迁户能搬之大吉,其实贯通该路段的工期只需要一个月。

但居民们可听不进去这种话。尤其是随着鸟巢体育馆建设得愈发如火如荼,堵车堵到心慌的居民就越是不平衡:都是建设,鸟巢是一天一个样,可这路是一年不变样。

秋天的暖阳笼罩着北方大地,从陕西神木来京务工的屠广志提着蛇皮袋走出四惠长途汽车站。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北京,明媚的阳光照耀得他暖融融的。

听说这段时间全北京市公交车站将迎来大改名,44路北京北站改叫玉桃园、336路高科技园区改叫苹果园中学。屠广志在四惠站台等来了985路公交车,跟随着行人走了上去。

“去哪儿?”售票员问。

“东三旗。”屠广志笑眯眯地说,递过去了五块钱。

这一路长达40多公里的行程缓缓开始了。屠广志来到靠窗的座位,将蛇皮袋放到了脚下。车辆从金台路和朝阳公园缓缓开向了奥体东门,无数根钢结构错落交织的鸟巢映入他的眼帘。他无限憧憬地望着这座宏伟的体育馆,记得离开家乡前他曾向老母亲放下狠话:等到2008年夏天,他就在北京奋斗满了三年。到那时,他就接他从未出过省的老母亲来北京看奥运。

望着正在建设的鸟巢体育馆,屠广志更有动力了:国家的体育馆也陪着他一起建设奋斗呢,当三年后鸟巢迎接世界来宾,他也要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

就这样梦想着,公交车到站了,屠广志提着蛇皮袋走下车。

他在站台旁边找了一家批发超市,满怀憧憬地照着小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然而听筒里却传来“空号”的提示音。

屠广志不信,又拨打了一遍。冷冰冰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回屠广志懵了,他狐疑地对着电话东看看西看看,直到收银台的小姑娘发现了异样:“好好的,你别乱动呀。”

“这个电话打不通。”屠广志有些慌了神:“说是空号。”

说起来,屠广志所在的贫困村安装电话也是最近两年才开始的事,此前他们要么写信、要么赶到乡里打电话。屠广志家又是村上知名的贫困户,他从小靠公家资助建起的水窖吃饭,至今一直没有用过自来水。所以面对电话空号的状况,他自然不知所措。

站前超市的收银小姑娘告诉他,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已经销号,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这个电话号码。然而屠广志丝毫不信,他说这是和他同村玩耍长大的老乡,老乡混得争气,早早去县城里发展,喝纯净水、用小灵通。后来,老乡一路坐火车来到北京,跟屠广志讲起祖国首都的繁荣发展。最初屠广志一直以为他在编故事,听起来跟做梦似的。

但收银小姑娘却像见惯了这种事,她说在车站前广场,这种招呼老乡来京打工的事情如同过江之鲫。她特意指了指玻璃板上的公安提示,让屠广志小心被骗。谁料屠广志尴尬地笑了笑,小姑娘才知道他认不得太多字。

就在这时,门外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走进超市,他先是挑了一包都宝香烟,随后拍了拍屠广志的肩膀:“你是哪里人?”

这位陌生男人的言语里带着屠广志熟悉的乡音,他本能地回答道:“沙峁镇。”

“沙峁镇?咱俩离的可太近了,我在栏杆堡。”这位陌生男人态度很友善,问屠广志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可能是同样的出身,让初到北京的屠广志卸下了心防。他说他是被从小光屁股砍酸枣枝玩的老乡介绍来北京,当初说好要带他在东三旗抹水泥,日薪能过百。还说等到入职两三个月后,还可以从老乡那边拿到一笔额外的“返费”。

显然,这块大饼可真香,香到屠广志一回忆起来就面带憧憬。直到陌生男人忍不住打断他,直言问他是不是交给过老乡一笔钱。

“交过,交了600块保证金。”屠广志刚说完,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喃喃自语地嘀咕道:“不可能,他是和我从小砍圪针长大的朋友,他不会骗我。”

这位陌生男人自称叫做刘春明,从黄土高原来首都跑了两年的运输。他说这个产业发展得红红火火,自己也在北京完成了发家致富的梦。老家盖起了漂亮的房子,又买了两辆跑运输的车,每次回乡别提多扬眉吐气。等到2008年一到,他就接老婆孩子一起来北京看奥运。

屠广志满怀希望地听着刘春明描绘的前景,完全忘却被老乡骗钱的忧愁,不禁请求刘春明带着自己一起干:“我不会开车,但是打包卸货的粗活累活绝对没问题。”

“我看行,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车队还真差一个打包卸货的。”刘春明帮屠广志提起蛇皮袋,两人走出了超市,只有收银的小姑娘在他们背后摇了摇头。

据刘春明说,因为自己来超市买烟,他兄弟刘玉刚则开着车在路边等他回运输队。在走向路边的一路上,刘春明叮嘱屠广志千万别打车,因为北京出租老贵,打表快得像割肉一样;又说自己有人社部的门路,会帮助屠广志尽快把低保办理下来。总之三言两语,听得屠广志心花怒放,直言自己遇见了好心人。

可到了路边,根本没有刘春明所说皮卡车的影子,倒是很快跑过来一个面红耳赤的男人,他就是刘春明的弟弟刘玉刚。据他所说,他们的车因为违停被扣了200块,他们得去交警队交罚款。

“才200块么,你急什么?”刘春明云淡风轻地说,他刚要翻起公文包,突然一拍脑门喊道:“哎呀,昨天新领的那一万块现金还在队里呢,你赶紧开车回去取。”

“车都没了,还取什么啊?交警说了,罚款就得现在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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