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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之痕】
“向下。”
女人面无表情,举起长刀,稳稳收动肌肉发力向下斩去,刀剑无声斩碎虚空。
飓风骤起,黑发飘散舞动着,她领口的那颗纽扣被刮得松散开,露出绷紧的脖颈。
温柔又坚韧的梦境是保护神明本体身躯的壁障,透明壳状薄膜被金属长刀带动的百米锋刃触碰,坚定又缓慢地劈下。
整个封印像皂状体被切开,冻结的块状空间流淌出甜蜜的内里,美梦破碎,像软黏黏的糖心溢出来。
银光破天,钟祁从真实走来。
她踩在咆哮的阿斯顿马丁车顶,沉睡的女武神发动机从燃烧的石油汲取动力,远古的呜咽转化作机械巨兽的怒吼,深绿鲨鱼破浪而出,铲开疗养院病房的屋顶。
扭曲古怪的梦魇暴露在阳光和真实之下,无数层醒不过来的荒诞被水银之痕斩碎。
水里蠕虫撕咬分食巨鼠,竹节虫鬼怪溺毙在布娃娃的海洋球中,床头柜的全家福只有两个人。
坐在床上的那个青年睁着眼,还在看她。
西装女人收刀躬下身,机车飞过房顶之上,她和镜行交错的一刹那,有力的手掌死死抓住他。
“抓紧我。”
人皮不自然地模拟着肌肉收缩的痕迹,女人牵动骸骨把他拉上来,车顶天窗骤然打开,病弱的青年稳稳地倒在她怀里,被扣紧身躯塞进车内。
来自伽玛天虫的斩击长刀只有一瞬间的威力,切碎梦核中心后银刀消失,层层剖开的世界像摊开的果皮,又在渐渐合拢。
女人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贴着透明的世界屏障冲刺,车头都被庞大动力拉动着朝上,每当一层即将合拢时都险之又险地飞跃到上一层。
机车巨怪喷出庞大气浪,副驾驶绑架着梦核世界的珍宝,她直视前方,蓝色流光的时空隧道在车外刮出一道道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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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镜行蜷缩在狭小的副驾驶位置上,跑车的特性决定了它必须压缩舒适感以取得更大的驾驶性能,以至于青年被塞进来后,他的长发有几缕被女人扣在自己的安全带上,现在不尴不尬地扯着他的脑袋。
“嗯哼?”钟祁歪过头看他,挑了下眉毛。
镜行感觉那里不太对劲,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从这里带出去?”女人嗤笑一声,变档后退,避开前方合拢的世界裂缝。
“······”副驾驶位的人眨眨眼,凤眸里满是茫然。
“行吧,那你跟我讲讲,梦核世界为什么适合藏东西?”钟祁利落的眉眼一如从前。
美梦世界像个巨大的眼球,被女人砍了一刀后睁开眼皮,现在它沉沉欲睡试图合拢,阿斯顿马丁在世界裂缝间侧滑,三厘米开外便是无底深渊。
镜行猛地弯腰,强大的拉力迫使他频繁调整呼吸:
“因为它依靠被藏起来的东西本身的力量进行封印,藏的东西越珍贵,越强大,它的梦魇就越深。”
“在梦中不愿醒来的珍宝会自动抵御外界的入侵,梦核世界放大了梦境的威力,只有伪装成梦境核心最怀念的东西才能从内部破除——”
他止住话头,忽然收声,双手掩面,瘦骨嶙峋的雪白手背上凸起青色血管。
“最怀念的东西······”钟祁轻轻咀嚼着这个词组。
“镜行,你在怀念我吗?”她弯起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
青年没有说话。
【水里是谁在哭?】
水里——水面上的影子。影子是谁?影子是镜行。
谁在哭?——镜行在哭。他在哭什么?
“镜镜,你是不是一直在等她救你出来,就像刚才那样?”驾驶座上的人撕掉那层脸皮,却不再是森森白骨。
虚假的伪装下露出青年俊逸的眉眼,钟杨没有看他,只是问:“姐姐真的死了,我救你可以吗?”
他踩了脚油门,深绿的女武神冲出永恒的梦魇,冲向远方。
静谧的地下水池是影子潮湿又阴暗的梦境,三万年的眼泪累积成腐水,生出啃食一切的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