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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奇邃:“……”
他咬咬牙,似乎是被映射了,还有苦说不出,沉默了下去。
而另一边,林疏早就缄口不言。他倒是想说话,然而甫一上路,每一步的大跨度连带着脚下神奇的沙砾感就让他紧急刹车,明智地开始保存体力。这样的路明显不是网友口中“闭着眼往上爬”就能挺过去的。
早知道就只说是南城内的那一截野山了。林疏后知后觉,或许闻名遐迩的横断山本体都比雪山好爬,好歹是完全商业化的山,起码道路会更通人性一点。
弯弯曲曲地绕下来,林疏已然有些气喘,紧紧闭合的齿关微微张开,胸腔急促起伏。老头瞥他一眼,叹息道:“小同志,你这身体素质可不太行啊,还没怎么样呢瞧你累的。”
“还行吧,喝点水,咱们坐下休息一会儿。”龙奇邃先一步关注到了林疏步履的凝滞,立刻从背包中抽出水杯,里面是出发前灌满的温水。
林疏依言停了停,接过瓶盖小口抿着喝,无奈道:“谢谢……我以前还没有这么容易累。”
“正常,”老头道,“毕竟你心理上还停留在好几年前呢,实际上身体早被工作拖垮了。”
林疏仰首将瓶底一饮而尽,慢条斯理地抹了把唇边的水渍,闻言只是笑笑,并不认同。他已经逐渐察觉到,身体的异常有悖于自然的新陈代谢、年龄更替,但具体什么原因还有待进一步解释。
上山如同难度递增的小游戏,越往上越不容易。所幸在林疏第二次停下来歇息之前,老头终于开口道:“到了。”
林疏跟龙奇邃同时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道路另一侧茂密的灌木丛:“?”
老头走过去,没伸手,用脚拨了拨草丛根部,从两簇并蒂同生的灌木中压出一个明显的印记。他解释道:“树林子在山坡的另一面,你们从这里平移过去,一直走,差不多就能找到地方。”
语毕,老头也不禁啧声道:“要不是你问,估计我那口子都不知道你们还跑到那边去了。年轻人好奇心真重,也不怕遇到动物。”
林疏原本探头探脑的,闻言顿时后撤一步:“这山上还有野生动物?”
“当然没有,要有咋可能还随便让游客上。”老头道。
从岔开的灌木丛中遥遥望去,地面满是肆意生长的杂草,偶尔突出地面的石块,还有散漫生长的树,干枯的枝桠上刚挤出些碧绿的新叶,最粗的能有两人合抱之宽。根本没有“路”一说,每一步都是在开拓。
老头看出他们的为难,但无能为力:“你们的时间选得不对,要还是冬天,这乱七八糟的植株能少一大半,你们还好走路。”他估摸着两年前那小两口能到这么偏的地方去,也是多亏了天降大雪。
龙奇邃眉头紧皱,呈眺望状评估了一下他们预计要走的路,悄悄拉了下林疏的衣角,问他的意见:“别逞强,实在不行咱们先去寺庙看看,等回去再准备准备。”
“我不想拖了,”林疏沉静道,“夜长梦多。”他没好意思把“待久了沈缚可能会找上门”那么直白地说出口。
林疏还有心思开玩笑,活学活用:“大不了骑你身上,你驮着我。”
“……啊?啊……”
龙奇邃怔住了,面色诡异的一红,提了提后背上的旅行包,结合实际给出方案:“背着包应该没法儿背你了。”
林疏跟着愣了愣,旋即无语道:“我是——”
“但是你可以骑在我肩上,就像这样,”龙奇邃拍了拍脖颈两侧,意思是可以贡献出来放置林疏的膝盖弯,“也可以的。”
被迫旁听的老头:“……差不多得了。”
此次出行的决策者是林疏,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去,旁人便没有反对的余地。长筒靴碾过一丛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林疏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薄汗,眯眼望向蜿蜒向上的山路。夏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龙奇邃给他准备的长裤充分发挥了保护身体的作用,脚踝处接二连三地被不明种类的植株划过,倘若没有布料保护直接接触皮肤,恐怕那一块早就红肿起来。
“小心这里的碎石。”龙奇邃侧身让过一块松动的岩石,靴底踩在裸露的树根上借力。确认土块的坚实后,再反身将林疏拉上来。
这条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南城的雨季正待进行中,到了山坡的阴面,松软的腐殖土吸足了水分,每一步都会陷进去半寸深。林疏的靴筒边缘沾满了泥浆,每次抬腿都像拖着两个铅块。有段斜坡布满了风化的页岩碎片,棱角分明的石片在阳光下闪着青灰色的光,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这段路他们得相互扶持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处。龙奇邃站在斜侧,给林疏当能借力的拐杖。当着当着,龙奇邃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把林疏搞得不敢动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龙奇邃道:“你说这雪山的传言会不会就是这么来的——一对上山的情侣都必须挺过这一难关,翻山越岭下来什么造型都没了,人也累得腾不出精力说情话,狼狈之中还容易发生矛盾。最后能坚持下来的说明情比金坚,等出去了肯定能走到最后,坚持不下来的,就说明山神不灵了。”
“……”林疏喘了口气,淡红的嘴唇充着血,格外醒目。他晃了晃他们攥在一块的手,哼笑道,“那咱们也算是友情比金坚了。”
龙奇邃:“……”
“我就是怀疑啊,”龙奇邃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接着一步一个脚印地探路,把沈缚拎出来开涮,“他带你来这得受了多少罪,冬天虽然说没有这么多路障,但是冷啊,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龙奇邃言语犀利:“你们这算是通过考验了吗?”
林疏顿了顿,眉尖弯着,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失忆可能就是山神看不下去了吧。”
所以给他一个能够从当事人的身份拘泥中脱壳,站在第三人的角度上旁观发生的一切,这算……机会?一个清醒的机会,还是一个反悔的机会?
越是靠近真相,林疏越是觉得不安,仿佛黑暗洞窟中摸索着墙壁前行的人,比起无法脱身的焦急,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他是否正前行在正确的道路上?
老头笼统地指挥他们平行移动即可,但设身处地,根本不可能一路直行,面前随时会出现歪倒的树木、冒着尖刺的草丛、嶙峋的石头群。他们绕路几次后,再想按照原来的路线走难如登天,这也是很多探险家迷失野外的主要原因。
而绕路也会无形之中增加大量额外的路程。手表上的时针推移两格之后,长袖外套沾了汗,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林疏抖着腿,整个人的大半重量都压在龙奇邃身上,膝盖以下像是被斩断了神经,软绵绵的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