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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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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老爷子的手指又动了动,再次清醒了过来,忽然出声:“……小缚呢?”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原本站在角落置身事外的沈家人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探究的、警惕的、算计的,如有实质地钉在林疏背上。以至于沈兴庆不受控制般挪动脚步离得近了些,就为能听清什么,得到了沈夏旋嘲讽的视线。

林疏直起身,不动声色地让开位置,余光瞥见沈缚从阴影处走出来,神色难辨。

前一任的掌权人跟他的继任者要交代的,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割清楚的。沈老爷子灰败的嘴唇幅度微不可察地开合着,每说几句话就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声音依旧是微乎其微的,简直是在空气中发出气流声,站得最近的林疏都捕捉不到一点,更别提要更远的一对兄妹。

但他应该是整个房间里心率最快的人。

作为知晓当年来龙去脉的亲历者,沈老爷子日薄西山时,想要留给他的话居然是这样的。一句关于他本人,而另一句中的“他”,八成就是老爷子的亲孙子。

就算不跟他……不跟他什么?不跟沈缚在一起,他也要好好的?

难不成失忆前的他也提过要跟沈缚离婚,还被沈老爷子知道了?他以前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要反复强调他要好好的?

林疏心思电转,将目光重新放到正在交谈中的爷孙身上。沈缚比林疏高太多,想去迁就老人便只能半跪在床边。沈老爷子说说停停,终于交代到了尾声,浑身的气力都蒸发了一般,虚虚搭在沈缚小臂上的五指下滑。

然后,那只手缓缓松开了。

医疗仪器上闪动的数值到达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颤动的曲线上下跳跃着,宛若有千斤重石拖拽,下一刻就要归于平缓。

医生检查过后,摘下了口罩,向沈缚摇了摇头。看护的护士一左一右将床帘拉上。

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林疏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他听见沈缚冷静地吩咐人联系律师和公关团队,听见沈家其他人低声交谈,讨论股权分配和丧事安排,听见有人提到“股价”和“市场反应”,焦灼地商讨如何应对一场需要妥善处理的商业事件。

从头到尾,沈老爷子都未亲眼将他的孙辈们彻底地看一遍,哪怕是亲生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所幸老人也并不需要充斥着虚情假意的儿孙满堂,他想要见到的人,嘱咐的事已经全部做到了,再陷入沉睡时也不必熬干心血地想要醒来。

可以解脱了。

傍晚,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骤然拉平,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窗外,暮色沉沉压下来,整座城市华灯初上,依旧繁华喧嚣。而这里,一个时代悄然落幕-

沈老爷子去世的消息被沈缚以最稳妥的方式放出——先通知董事会核心成员,再逐步向外界披露。即便如此,华跃集团的股价还是受到了影响,开始出现不稳的震荡。

消息传到沈家旁支耳中时,外围别墅区骤然亮起一片灯火。无数远道而来只为了能得到一手消息、最先作出反应的豺狼虎豹几乎是闻风而动,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始暗中运作。财经媒体迅速跟进,分析文章铺天盖地,甚至有几家对冲基金开始悄悄做空。

一个人权势滔天也不可能把肉全吃进肚子里,总要留下皮毛给剩下的人喝汤。这些年,沈缚手段凌厉,早把集团核心业务牢牢握在手里,旁支除了每年拿分红,几乎插不上手。如今老爷子一走,他们连最后那点倚仗都没了,选择孤注一掷地扑上去撕咬,看看能否捞出最后一笔是不约而同的选择。

“这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家族企业都会经历。”沈缚简单阐述过后,简短补充道。

风暴中心的人看起来气定神闲,林疏也没有担忧的理由。想着自己手里份额不小的股份,他迟疑道:“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沈缚想了想,道:“今天早点睡觉?”

林疏:“……”

平心而论,于情于理也好,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应该陪在丈夫的身边。然而,作为“失忆”的伴侣,他无法参与决策,甚至无法在公众面前完美扮演这个角色——一个不慎,就可能露出破绽,让外界对沈家的稳定产生更多猜疑。甚至于说,沈缚本就在应对各方压力,还要分神顾及他。

林疏思来想去,大半夜的爬起来去跟沈缚商量。男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换了一间房单独搬出去工作。他穿着拖鞋,脚步声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去之前他提前发了消息过去,因此刚站在门口,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有光从门缝中投过来,屋内灯火通明。

“怎么了?还是肿?”

林疏被刺得眯了眯眼,闻言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无语道:“……我涂过药已经好了。”

沈缚不太想让他进去,就这样卡在门口,低声道:“睡不着吗?”

“……也没有,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疏摸了摸头发:“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爷爷的身后事没有需要我出场的地方吧?”

“没有。”

“那——”

沈缚垂眸看他:“可以,明天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嗯。”省下了沟通的时间,林疏干巴巴地嗯了声,而后犹犹豫豫道,“那你也,别太累了。”

沈缚沉默片刻,抬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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