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谋士(第1页)
要说沈歌一丝一毫都不怀疑裴谳,那不可能,他没来之前,这朔野还好好的,怎么他来了,就开始天翻地覆,匈奴入境,半夜偷袭,将军府被烧?
何况,刺杀的死士将她整个将军府都烧了,却没伤到这位摄政王一根汗毛,那些死士是真的自杀还是假的,根本无从判断!
再想来,这位堂堂摄政王殿下不在京都好好待着,非说什么喜欢北境,来这受苦,鬼才信啊!更说不定摄政王殿下因为和陛下的矛盾,和这匈奴早有勾结,来她这北境,也是为了投奔匈奴而来!
她断是讨厌这群政客,一肚子坏水,算计起来毫不留情,只有眼前之利。
那她便出个题,让她身边环绕这些谋士互相争斗,看看谁更胜一筹,她也可去好好计划如何对抗匈奴。
菜齐了,裴谳看着只顾着吃菜全然没抬头看他一眼的沈歌。京都女子,日日寻着哪家胭脂水粉美艳,日日聊着琴棋书画,遵循着三纲五常,可沈歌这整日里素面朝天,一手的厚茧,一身军装从未脱过,也未曾见过她做过那书画,弹过胡琴……
必然是吃了寻常女子难以承受的苦。
“沈将军又是为何想待在北境?”
“我?”沈歌收了自己刚才那些算盘,抬起了头,大眼睛假装无辜望向了裴谳,匆忙咽下刚吃进去的一颗虾仁。
“眼睁睁看着父将在这里磋磨了十余年,不灭匈奴血债,此生难平我愿!”沈歌继续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塞进嘴里。
“摄政王呢?筹谋了半生,又是为了什么?”沈歌随口一问。
“裴某所求不过八字,国泰民安,四海昌平。”
沈歌抬眼,看向裴谳那双眼睛,那眼里平静无波澜,却仿佛可以吞噬一切,沈歌塞了一嘴的肉,筷子上还没停,去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好一个‘国泰民安,四海昌平’想我父将当年镇守北疆,浴血奋战,所求也是这八个字!可惜啊,殿下可知,父将亡的那年,粮草拖延,援军不至,耗尽了边关将士的心血!”沈歌冷笑一声,“你此来,定是觉得我那盐铁之策愚蠢至极!”
“可若是朝中但凡能及时援助,我父亲怎会亡于腾格里!我如今又何须出此下策!”
“我父将临死还在与我说,莫怪朝廷,只怪匈奴!他意难平!”沈歌勉强咽下了那些菜。“只望摄政王既然来了朔野,这八个字,可莫要只是说说而已。”
“沈将军,”裴谳的声音依旧平稳,“令尊的功绩与牺牲,天下皆知,本王亦深感痛惜。然则,昔年北境腾格里之困,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世家掣肘,国库空虚,南境水患亦需赈济,每一步皆如履薄冰。”
“本王未曾忘怀过。”裴谳冰凉的手指在手边那一盏温热茶杯上摩擦了一圈。“沈老将军北境那一战,亦是本王心中之刺。”
“这八字,也绝非一日之功,甚至非一代之功。”
沈歌再次看向了裴谳,他这字字句句都十分诚挚,可几年北境磋磨,旁人所言,早就已经在她心里不可信了。
她只信刀刃,只信自己,只信亲眼所见。
待到找到那个真正的内鬼,这八个字真正实现,她才敢信裴谳所言。
窗棂之外,天地骤然改色,灰黄色的天际,一场边关的初雪,裹挟着朔风的呼啸,正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沈歌停住了筷子,看向窗外,今年的雪似乎比起往年来得格外的早,这并不是件好事。
远方的烽燧台、连绵的群山,在这场寒风携带的雪粒子下,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于这苦寒之地,雪是一场灾祸,会让粮草断绝,会让抓住了机会的敌军猖狂,会有冷风吹透遍地的尸体。
“很美。”裴谳裹紧身上黑色的狐裘,欣赏着那场他来朔野所见的初雪。“又是一丰收之年。”
浓密睫毛下,一双眼睛闪着精光,只是忽而一股寒风吹过窗沿缝隙,正被裴谳吸入了喉咙,他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待得看到手中银丝手帕之上,染上了赤红鲜血,裴谳只觉得一阵眩晕,黑暗笼罩了他的一切。
“将军,殿下早年是被太后的寒毒所控,如今太后亡了,却无人给殿下解药,因而只能靠着太医给开的方子,勉强续命!”填海说道。
“殿下几乎寻遍了大夫,也未曾找到那毒的解药。”
“元懿太后?”沈歌继续问道,“那不是殿下生母吗?为何会给殿下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