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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抬眼,在乌蒙蒙的天幕之中,没瞧见一只飞鸟;他站定,金靴尖沾了一点雪泥,挺拔的身姿头一次显得孤寂。
早先,他没尝过,不觉得那等痴缠有什么。现如今,他失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回到了一切的起点,那时的秦诏,还不曾来燕宫。
他追他的秦,他守他的燕。
不过是错开了,而已。
德福想出声:“王上,若不然……”
燕珩思绪被打断,忽然转过眸来,将人吓得不敢再说了。但帝王并未责罚,只是平静地唤他:“你去传……符定进宫,寡人要见他。”
德福称是。
燕珩微微一笑,终于伸出手去,接过了人递上来的手炉。他捧着,掌心慢腾腾地温暖起来,眼底的光影也渐渐淡了下去。
仿佛只是一瞬间,却又跃过相伴的这十载。
什么也没发生过。
燕珩哑声道:“今岁天寒。日后……殿中多添些炭火罢。”
德福将身子躬得更低,忙称是。
往年,那小崽子缠住人,被抱在怀里的时候,总将燕珩暖出一层薄汗来……帝王便道:再不要添那么多的炭火,热。
如今,那小崽子走了,殿中便越发的冷清了。
燕珩本就不爱热闹。
少了秦诏叽叽喳喳的闹腾个没完,少了这位作死的到处蹿腾,少了他捉鱼摸虾、狩猎驯马,抑或者哭哭咧咧地说:父王,谁谁谁又欺负我!这满宫里,再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动静。
燕珩神色平静,仿佛转眼便忘了刚才那一岔儿。他唤符定进宫,反问人:“若是寡人叫你打赵国,要用多久?”
符定道:“若是……和秦军一起,左右相望。至多明年盛夏,便可尘埃落定。”
燕珩拨着指尖,慢腾腾地叹气:“太慢了。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明年四月。寡人想看见,战事平定。”
燕珩分明最是有耐心的,他向来不在战事上着急,不知为何,这回却转变了态度,那要战的意思坚决……
符定先是有瞬间的惊讶,而后,才拱手坚定道:“王上放心。臣必竭尽全力,为您谋此战事。赵国入我大燕囊中,绝不过半载!”
“甚好。”燕珩漫不经心地抛出那道虎符去,丢在他脚边,叮当一声,那两块都摔开了……
帝王道:“速战速决,也叫他们见识见识,燕军的厉害。不过,灭赵之战中,不要跟秦军正面起冲突,待一切平定,守住阵线,威慑即可。”
符定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燕珩睨视的眼神:“嗯?”
“王上,咱们……不乘胜追击吗?毕竟,以秦军之力,难以兼顾四海,若咱们打下去……”
“哼。”燕森*晚*整*理珩冷笑,仿佛是轻嘲一般,他道:“你那小儿在秦军做大将,难不成,寡人叫你父子上阵厮杀?你若不爽,便小打小闹,教训两下——叫他吃吃苦,也就得了。”
符定这才觉察那位苦心,忙感激道:“臣——谢过王上!王上仁慈,大恩在上。”
燕珩没理他,冷哼了一声,起身转过幕帘后面去了。
符定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虎符来,并将另一块轻轻放回帝王桌案上,方才退下。
三日后,燕军出征,奔赴边境。
……
秦诏回秦营的时候,把大家都吓傻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威风的王上怎么破头烂腚,衣衫褴褛的就赶回来了?瞧这副样子,风尘仆仆,浑身脏污也就算了,怎么脖子上还糊了一层血痕。
那伤疤刚刚长好几分。
姬如晦慌忙接他下马:“王上,您这是怎么了?叫您去搬救兵,怎么瞧着,反倒比之前更不如了。”
秦诏叹了口气,神色沉重:“嗨……差点抹脖子!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不止救兵没搬到,父王还想将我扣下,我以死相逼,方才逃回来的。”
“啊?——”
就这等狼狈丢人的糗事,恐怕江怀壁听了,都要笑话人。秦诏连他还不如。他以死相逼还换了一万精兵呢!秦诏以死相逼,就换来个“差点死了”……
秦诏无奈,却仍美滋滋地想着燕珩。他总觉得,燕珩是因为实在爱他、想他、心疼他,才那样的。
秦营中,他们几人见此计无用,便凑在营帐中商量别的主意,待定下作战策略,方才放秦诏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