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1页)
飞机平缓地航行在大西洋的上方,舷窗外漆黑如墨,应忻翻开他一路随身携带的另一个本子。
这并不是他一路带着的那个记攻略的手账本,闻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本子,也不知道这个本子的存在。
十年前他去北京念大学,他本以为,离开了高中那帮蛇鼠之辈,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但他忘记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中龙凤。
而这世上能有几个像他一样的寒门贵子,出类拔萃到这个地步。
绝大多数的贵子,都仰仗父母栽培,全家几代人奋力托举,如此这样,还得再有一些持之以恒的韧劲和遗传来的高智商。
而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的家庭,一般也绝非等闲之辈,最赖,也是父母双方都有文化的职工家庭。
他上哪里找,第二个和他一样身世不明,爹不疼娘不爱的野孩子。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班长给每个人都发了张表格,填写个人信息和一些家庭信息。
在填到父母信息那一栏时,他几次下笔,几次都填不出来。
父亲信息全无,母亲也没什么能填的。
他索性不填,只写父亲去世,母亲无业。
上交表格的时候,尽管他努力不去注意,却仍察觉到了班长脸上一闪而过的耻笑。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和高中一样,他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对别人来说,他是异类,是孤僻的自闭分子。
对他来说,别人是细菌,是会让他生病的东西。
北京没有出现第二个闻确,没人再无视别人的目光和他做朋友,也没人再听他的心里话了。
于是他在学校的文创店,斥巨资买了一个日记本,把想说却没人说的话写下来。
想到什么写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他对这个日记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真实。
不可以对日记说谎。
因为只要有一次试图美化日记的先河,就会长久地陷入欺骗自己的坏习惯里。
于是那日记像祥林嫂写的,满篇都是牢骚和委屈。
应忻偶尔会翻回去看看,那些有些幼稚却都是肺腑之言的话,他如今都当成笑话看。
如今他手里这本,早已不是十年的那本了。
牛皮纸封皮的手账本,是相隔十年后,他再一次看到闻确的那天,在工大文创店买的。
那天学校突然召集会议,他在和一群同事去会议室开会的路上,看见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
是时候换一本新日记了,他想。
于是就有了现在他手上这本,几乎每一页都写满闻确名字的日记本。
这是应忻最喜欢的一本日记,抱怨和牢骚最少,每一个字都写满了胜券在握和势在必得。
应忻要了杯咖啡,把日记翻到第一页,饶有兴致地读起来。
11月10日
“今天何故跟我说,闻确现在在市少年宫当滑冰教练。起初我还不信,直到他给我看照片,说闻确在教他女儿滑冰。
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眼,我几乎不敢相信。
他不是和我一样大吗,为什么这个年纪就有这么多白头发?为什么身上的衣服这么破?为什么人看起来这么憔悴?
当年不是说要去进国家队,成为更优秀,更出名的运动员的吗?
现在的我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