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页)
几秒后,来电铃声从层层的棉被底下传来——
闻确没拿着手机走。
应忻看着闪了又闪的屏幕,慢慢冷静下来。
残存的理智开始占据主导,脑子终于逐渐清醒———
谁离家出走不带手机……
应忻双手搓了把脸,干巴巴地苦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喉头却哽住了,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患得患失到这个地步,光是看不见人就要急成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闻确之间,并不似铁索粗链般联得如此紧密,闻确的病,他的私心,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在他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那根线上。
又或许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他妈一个人拉扯他,两个人的家,流离于一个又一个破旧肮脏的日租房。
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
饭也是,今天赚得多,就吃好一点,赚得少就没得吃。
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整日笼罩在他妈“哪天有人出个好价,我就把你买了”的恐吓之中。
那时的他,每天放学都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出现在校门口,如果没有出现的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应忻曾经听说,去孤儿院的志愿者,是不可以抱孤儿院里的小孩的,如果这些小孩从来没体验过被人抱在怀里的滋味,那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强烈的渴望。
但是一旦他们品尝过拥抱的滋味,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依靠,那他们就再也承受不了一个人长大的痛苦了。
从前他没觉得自己这样长大有什么难熬的,活着无非喝水吃饭,有一天活头,就过一天的日子。
直到真正体会过被爱的感觉,才会发现原来活着可以不只是喝水吃饭,原来那些人所说,希望能活很久很久,是真的肺腑之言。
应忻掀开被子,走下床。
铁架床吱吱呀呀地一顿怪叫,他随手披上一件大衣,打开了房门。
老旧的筒子楼没有单元门,一楼推开门就出了楼。
眼前一片白茫茫大地,雪被路灯照得亮晶晶,鼻间是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烟味冷空气,北风一吹过来,人避不及,冷气就顺着喉管走下去。
应忻走出门外,看见了正倚在门口墙砖上的闻确。
刚下过雪的天红得吓人,屋里往外看的时候觉得挺亮,真到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比平时的夜晚亮堂多少。
筒子楼前只有一个路灯,和这栋筒子楼一样破。
暖黄色的光照下来,照在闻确身上,像是给他加了一层暖黄色的罩。
闻确后背顶着冰凉的砖墙,只用一条腿借力,另一条懒散地伸出去。
指尖夹着猩红燃烧的烟头,刚才应忻推开门时,闻确刚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大口。
“多冷啊外面,怎么不进去?”
直到应忻开口讲话,闻确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他立刻掐灭了烟头,“回屋,外面冷,听话。”
应忻看着他那身薄单衣,心说真是命都不要了,拉着人的胳膊就要往里扯。
虽然闻确这么多年都没锻炼过,但曾经好歹是个运动员,还是个那么优秀的运动员,身上比一般人有劲多了。
平日里应忻偶尔也会这么拉闻确,但是就算闻确不特意用力,他也扯不动。
但是今天,应忻手刚刚拉到闻确的胳膊,闻确就受力不稳,一下子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