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页)
巨大的斜拉桥跨过冰封的河面,万顷白色从桥下穿过,绵延至不见尽头的远方。
闻确手指划过副驾的车窗,语气淡淡地说:“看见冰面上的跑道了吗?”
应忻往桥右面瞟了一眼,“看不见。”
闻确失笑,然后耐心地讲,“现在河面上都是积雪,有人把积雪铲掉,清理出来了一个跑道。”
“跑道?”应忻问,“是滑冰的吗?”
“对。”闻确说话的时候,总是有种哀伤的感觉,“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训练的。天不亮就跟着教练去河面扫雪,在桥上看着没多大地方,下去才知道那跑道有多长。”
“以前我爸心疼我,都是他去扫的雪,我都没去过几次。”
“小时候的事,你都记着呢?”应忻问他。
“不知道为啥。”闻确抓了抓头发,“小时候的事我都记着,退役之后的事我也记得,唯独高中发生的那些事,就像失忆了一样,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也许是你身体的保护机制。”应忻安慰他。
“可能吧。”
闻确说完就重新看向了窗外。
钢筋水泥的大桥已经被抛在身后,两侧的景色已从林立的高楼,逐渐变成低矮的筒子楼和砖房。
再往前开,楼房也少了。
一个又一个高炉和烟囱,数不尽的白烟废气升腾到空中,让人看不清这些白雾的那头。
小的时候,他看这些烟囱,问爸妈这烟从哪来,要飘向哪去。
郑云指着天上的云彩说,要到那里去。
它们是制造的云彩的机器。
现在的他早已知道这不过是哄他的瞎话,只是哄他的人早就不在了,就算他信,也没有人再哄他了。
而如今再看这些烟囱,他只会想,这烟到底是燃烧了多少人,才得以升腾。
他从小在钢厂长大,吃的是钢厂发的冰棍儿,喝的是钢厂发的汽水。
每次放学,闻确先跑到钢厂,疯玩一大圈,等着闻风行下班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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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闻风行的工资交着闻确的学费,交着各种家用,月月累积下来,还能有富余,家里生活得不算富裕,也算是小康。
直到某一年春节前,和现在一样冷的一天。
那时的钢厂已经进入生命的倒计时,下岗潮席卷整个东北。
正式工人全部下岗,只留下临时工。
曾经能养活一万人的钢厂,如今苟延残喘只剩个躯壳。
整个东北,一夜之间,百万工人下岗。
闻风行的名字就是在那一年出现在裁员名单上的。
从那以后,曾经幸福和睦的家充斥着争吵和矛盾,郑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闻风行的烟也越抽越多。
学体育的闻确变成了这个家唯一的希望。
滑冰,也从他的爱好,变成了使命。
意思是,不滑到出人头地,就对不起所有人的期待。
只有他,能重新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