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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过来前,她心里对西巷口的日子就有所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元朔帝长得竟与顾焱有几分相似。
她一想到自己那夜认错了人,心中羞愧难堪,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对顾焱的死亡一直耿耿于怀,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以至于看到元朔帝时,失了态,丢了魂。
青梅点头答应,又开始每日的感叹:“大皇子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可惜了……”
青梅从前在沈盈丹的院子里伺候,听说过不少元朔帝的事,她闲来无事时总喜欢说上一两句给沈幼宜听,譬如在春蒐秋狩夺得头彩,他的文章被大儒们夸赞字字珠玑,为人温文尔雅,对宫人关照有加。
这些事沈幼宜从前也听沈盈丹说过一两句,然而彼时她离元朔帝这般云端之上的人物太遥远,仅是敷衍附和嫡姐两句,谁曾想世事变化无常,她如今成了他的妻。
“对了,大皇子的剑术也是一绝,听闻他曾于三千敌军中斩下贼首头颅而毫发无伤,引得举国震惊……”
沈幼宜摇扇的手微顿,他也擅使剑。
晚膳后,青梅吃坏了肚子,沈幼宜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锄头去后山采药。
她身形纤弱,看似弱不禁风,实则体力不差,泅水攀树样样会一点,顾焱笑着说自己把一个大家闺秀带成野猴子了。
沈幼宜不到一刻钟就爬到山腰的位置,麻利将驱虫草连根拔起,又捎带了些野菊,打算一起带回去装点荒芜的院落。
回程的时候意外看见元朔帝朝她的方向走来,沈幼宜下意识躲入最近的大树后,想等他们走远再出来。
然而脚步声却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停下,她听见元朔帝温和的嗓音:“开始吧。”
剑刃劈开空气,发出呼呼的锐利之声,如同夜风疾驰穿过密林。
他在练剑。
沈幼宜想到青梅说元朔帝剑术不凡,忍不住悄悄往外探出头,目光一下子就黏在元朔帝身上。
晚霞将天边染成绚烂的金红,余晖铺了一层在他天青色圆领窄袖长袍上,袍上绣着银线织就的祥云纹,随着剑势起落翻滚出灿金的浪花。
他手握长剑,背对着夕阳,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余晖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挺拔如松的身姿。
暮色中,元朔帝挥剑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与记忆中的剪影渐渐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沈幼宜看得出神,直到他们离开都没发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忽然变得沉甸甸的,眼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往后数十日,她跟着了魔似的,隔三差五跑到后山密林里偷看元朔帝练剑,他有时会跟人对剑,有时候自己练。
剑招时而灵动如风,轻盈似燕,时而雷霆万钧,气势磅礴,不懂武的她也能看出元朔帝剑术高超。
她不是没有在心底谴责过自己近乎偷窥的行为,每次看完离开沈幼宜都暗自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然而等到第二天又像是忘掉自己下的决心,照常去提前蹲点。
元朔帝不是每天都会去练剑。
如果某日沈幼宜没有看见他,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块似的,整夜都无法入眠,直到下次再看见元朔帝时才能填补空洞的心。
说来可笑,顾焱在时,沈幼宜总以怕被人发现为由,十次里有八次拒绝他邀请自己观剑。如今她却借助元朔帝妄图弥补未曾陪伴顾焱的时光。
她知道这样做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她已经没办法了。
自从顾焱的死讯传来,她几乎再也没睡过整夜的觉,一闭眼全是他的笑脸,笑着说要努力出人头地,十里红妆娶她的模样。
而在撞见元朔帝练剑的那天,她罕见一夜无梦。
她频繁出门引起青梅的疑惑,被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天,沈幼宜照常往后山走,刚走出院门就迎面撞上元朔帝。
沈幼宜对上他的视线,先是愣了下,转瞬变脸。
她被吓得后退几步,手中的锄头砰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心虚踢开锄头,眼神躲闪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元朔帝体贴地装作没看见,掩唇轻笑:“来跟你说件事。”
沈幼宜心更虚了。
时隔月余,元朔帝再一次踏入云梦阁,发现完全大变样。
云梦阁听起来大气,实则不过几间逼仄的旧屋连成一排,院内荒芜杂草丛生。
屋内阴暗潮湿,放置的家具大多是老物件,缺胳膊少腿的,还散发着陈旧的霉味,四周的窗户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破洞,沈幼宜嫁进来的前两天才紧急收拾出来。
如今却大变样,小院外分门别类地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胜在搭配别出心裁,花草树木高低错落,疏密自然,看上去舒心畅快,生机盎然。
踏入屋内,元朔帝下意识眯了眯眼。
屋里的灯实在是太亮了,几乎照遍房子里的每一寸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