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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坟岗(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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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竹看眼前人每走一步就疼得呲牙咧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心下着急便上前扯她的手,想强行把她背起,“你跟我客气什么,这本就是我造成的,我奚竹可不是什么小人,背你也是应该的。”

“都说不必了!”

林玉用力甩开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便从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以前只知道十指连心,没想到这脚腕受伤了也疼得要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巧今日嫌长靴太过厚重,换了双凉快的平头鞋,夏日里又无厚实足袜,那树枝轻而易举就划出个这么深的口子。若是在冬日,必不会如此,她愤愤想。

还有奚竹,若让他背了自己,那可还了得?女儿身的秘密必定一下就暴露了。上次醉酒后,不管那“竹叶青”有多美味,她都没敢再喝酒了。谁知道下次醒来面对的会是什么,万一是她女扮男装的罪状就大事不妙了。

不过已找了这么些时候,眼瞧着都快到头了,都没看到杨大。想来也许是她想多了,也有可能杨大根本没有来……

下一刻,林玉愣住了。

“林大人,你倒是慢些,不背就不背嘛。”

奚竹被甩开后愣神了一下,这小子这时候力气怎么这么大?不过须臾,她就走到前面去了,简直比没瘸腿的人还要健步如飞。他瞧了一眼脚边的墓碑,想起幼时听过的鬼神话本儿,心生害怕,叫住林玉。

不过林玉并未回应,只一味呆愣在原地。他快步跑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荒草边缘,今日还与自己说过话的老翁身上带血,手中抓住一个褪色的平安锁,安静地躺在地上。

早些时候,奚竹是见过杨大的。他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也不知世上父母竟能为孩子做到如此地步。看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他过去说了一声:“节哀。”

那一面,竟就是永远。

这一愣神,林玉已经跑到尸体身边。这时候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不可置信般探了探杨大的鼻息。

全无。

又是血,又是人,又是一样的冰冷……

一时间,记忆中的画面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山上旧屋中躺着的了无生息的舅舅,与眼前没能救下的杨大融合在了一起,如尖刀剜在她的心口,痛不欲生。

脑中的弦霎时就断了。

她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有早些发现端倪,是我害了他。”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哭泣:“都怪我,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下山就好了。”

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把眼前的人摇醒。什么故作冷静,什么谨慎,什么伪装,都消失了。只有此刻的悲伤内疚幻化成型,张开血盆大口,要吞没掉她整个人。

心里的暴雨倾盆而下,记忆的小屋藏在雨幕中,再也看不清摸不着。

如临深渊,摇摇欲坠。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句怒吼破空而来。

她喃喃:“跟我没关系吗……”

“当然没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死了自然是要找凶手!你是一个想帮他的人,不是凶手!他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

“恶人不自觉,善人多自愧。错在做尽恶事的坏人,而不是心存善意的好人。

“你没有错,错的是杀人凶手!”

林玉抬头,眼神茫然。

若是多察觉一点,不会打草惊蛇,杨大不会死……

若是当初不下山,至少会多一些力量,那舅舅和哥哥……

当初发现舅舅惨死、哥哥失踪后,她曾陷入过无法自拔的自责。或是因掩饰,又或是舅母也同样悲痛,没有人发现过她的愧疚。这种情绪一直到她踏上寻凶之路、生活忙起来,才好了许多。

可眼前之景如此相似,一下又勾起了那股熟悉的感受。原来那自责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深埋在了心底。只待一个破口,就可倾盆而出。

可是,眼下有人对她说,“你没有错。”

天光破开云层,少年伸出的手把她拉离崖边。

雨,停下了。

见林玉总算回神,奚竹松了口气。刚才这人疯了一样狂摇杨大,还喃喃着什么“是她的错”,喊她也不回答,简直像中邪一样。

好在经过他一大顿劝说后,林玉终于恢复正常。自己或有教书先生的潜质。

不过,林玉当真只是因杨大才这样的吗?是她道德感太强,还是在短短时日她就与杨大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奚竹想起刚才少年瘫坐地上,眼神凄绝的模样,心下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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