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尽管天色阴沉,周围灰暗,凌枕梨依旧惊恐地不敢抬头。
“凌县令勾结孽党,已就地问斩。”
他的声音就像他腰间那柄陌刀般冷硬,说完,男人将人头扔到地下。
人头滚落到地下跪着的众人身旁,顿时哭声一片。
忽然一道巨大的雷声在天空中轰炸,加上凌枕梨沉浸在父亲死亡的恐惧中,听见巨响,受到的惊吓刺激过大,猛的抬起头来。
下一秒,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男人的面庞,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掩住一双寒潭般的眼眸,薄唇如刃,下颌线条似冰棱雕就,呼吸凝着白雾,雨水在他盔甲上汇成一道道银溪。
也就是这一秒,男人注意到了她。
凌枕梨已经吓得几乎疯掉,加上阴雨笼罩,她看不清也记不得男人的模样。
凌县令的身体还被两个羽林卫押着跪在院中青石板上,官袍已被身体断处流出的血污浸透。
凌枕梨惊恐地看着父亲身首分离,死死咬住嘴唇。
冰凉的雨水灌入口鼻,看着满地尸体流出的带着体温的血,视线逐渐混乱。
母亲被父亲的死状吓疯,爬过去捧起父亲的头颅,癫狂地往外跑去,猛地用头撞上门前的红漆石柱,当场毙命。
父亲母亲惨死在自己眼前,凌枕梨的精神达到崩溃的极限,再也忍受不住,疯了一般地惊声尖叫——
她吓醒了。
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担忧的萧崇珩。
他眼下青黑,显然多日未眠,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萧崇珩下颌处泛着一层淡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落魄,与他素来矜贵的仪容极不相称。
萧崇珩见她终于醒了过来,掩不住眼中重获至宝的惊喜,赶紧叫太医再过来为她诊脉。
凌枕梨昏迷了两天三夜,孩子没保住,流产了。
凌枕梨家族遭难被充作官妓时落了病根,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怀孕的辛苦和胎儿的索求,之前便时常落红,这次直接大出血疼得晕过去。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犹豫,萧崇珩忍痛命令太医配药将孩子打了下来,再折腾下去,恐怕凌枕梨就要带着孩子一尸两命了。
太医诊完脉,叹了口气:“娘子小产伤了元气,这一个月务必卧床静养,万不可受凉受累,老夫开了几方补气血的药,大人要记得为娘子早晚煎服。”
说完,萧崇珩挥挥手,让丫鬟悄悄送太医离开醉仙楼,回到宫中。
凌枕梨面如死灰,她现在非常累,什么话都不想说,萧崇珩看她,她便撇过头去。
萧崇珩叹了口气:“阿狸,你还在怨恨我吗?”
凌枕梨还是不说话,闭上眼,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
“我知道你是听了我要娶亲的事,一时情绪激动才导致的出血。”
尽管萧崇珩内心同样悲痛,还是咬牙决定说出他不会为凌枕梨赎身带她走的事实,以及他的身份,还有他因为身份不得不娶柔嘉郡主,必须从此跟她断开。
但是看到凌枕梨那虚弱的模样,他又打消了念头。
她刚刚失去孩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如果现在把话说绝了,告诉她日夜同床共枕的人是杀父抄家的仇人,怀上的更是仇人的孩子,不就是逼着她去死吗?
可是他身为从龙有功,手握大权的燕国公,母亲是权倾天下的天子胞妹舞阳长公主,父亲是右武卫大将军,如此显赫出身,怎么可以让一个家族获罪的青楼官妓继续伴他左右,甚至生他的孩子呢。
她不配。
想到这,萧崇珩狠下心,松开手,冷冷道,“你刚刚小产,好好休息吧,我再多留下两个婢女照顾你,我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
萧崇珩走后,凌枕梨让所有人都出去,她要一个人静一静,人都出去之后,她才敢让眼泪流出来。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四个月大,请大夫来看过,说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