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4页)
反正这是国道,不是高速。
只要摔不死,就没什么可怕。
“啧,这位小姐啊。”
车子进入某个涵洞,司机毫无征兆地开口。
黑暗浓稠如石油,瞬间灌进轿厢。
安珏手指扣缩,即将拉开把手。
“这位小姐,心情不好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嘛——你座位后面有抽纸,别客气啊。”
安珏受惊似地抬眼,终于借着反光看清了车窗玻璃上的自己。
绷紧的身体刹那间断了弦。
她垂下头,抽着鼻尖,双肩颤动不止,却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哭也不像哭。
司机有点想问她是不是失恋了,又怕唐突。而这一分神,差点跟紧随其后的车子追尾。
司机转头看了眼那车,猛地一哆嗦。
这要是追尾了,保险上限都不够赔。
他重新挂挡,干咳几声吹起了口哨,应该是陈奕迅的《浮夸》,跑调特严重。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
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么。
你当我是浮夸吧……”
就当她是在笑吧。
为了省高速费,车子没走高速,到达潭州的小东巷已是凌晨两点。
安珏的家,是八十年代矿厂按需分配的灰砖民房。
厨房独占一排楼,水池连槽,水龙头共用。起居室和卧房在对面一栋,上下两层楼。南方低层返潮,分配时大家都抢着要楼上。
安珏爷爷不会争,轮到他们家选的时候只剩了楼下。
安珏靠在门口脱鞋,晃了晃鞋腔里的泥沙。
防盗门是新装的,铁栏挂着几把旧伞。大大小小的油脂斑块,沾在糊缝用的碧纱帘上面。
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久远的潮气。
有些人管这叫穷酸味,但对安珏来讲,这里远比先前全屋零冷水、物业全天候随叫随到的公寓更熟悉,更安心。
这里是她的家。
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找拖鞋。
房间深处传来老人的呼唤:“是不是玉玉回来了?”
安珏本不想吵醒奶奶,只是听到这声音,她心口一软,又像是委屈,鼻息也重了几分。
“哎。”她低低应了一声,“是我,奶奶。”
老人话里带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呀,跟个小猫一样。”
安珏脚底贴着脚背,靠着门,不说话。她怕控制不住会哭出声。
老人走出房间,摸着门框找桌子:“饿不饿啊?中午你姑送来一只自家养的土鸭,还煲在锅里,我给你下点线面吃好不好?”
奶奶膝盖不好,阴雨天容易腿疼。安珏几步上前扶住她:“我自己会做,你快去休息。”
“睡不着啊。最近晚上总是做梦吧,梦到你回来了。仔细一看啊又不对,我家玉玉怎么还在上中学呢?潭州爱下雨哦,你直接从外头跑回来,校服都湿完了,身上还做着好事呢,会生病就是这个样子啊。”
安珏偏转过身,尽量不让奶奶碰到自己的湿衣服。
“好啦,陈芝麻烂谷皮的事情,还记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