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第2页)
倪稚京经常等座等到睡着,好不容易进场了,安珏就过犹不及,总想拉着她坐久点儿。
倪稚京前两天认真学,第三天随便学,第四天看杂志,坚持到第五天,终于放了安珏鸽子。说是天天排队,她连厕所都不敢上,把腰子给憋坏了。现下虚弱得不得了,上课前必须要卧床休养。
安珏在电话这边停顿几秒,差点老学究似的来一句:你哪来的腰?
还好没问,她又想说:不是讲好今天一起吃饭么?
却也没说出口。
倪家那边,姜雪的声音震耳欲聋:“倪稚京,又躺在床上喝奶茶!你打游戏就打游戏,给我把腿放回去,薯片撒得到处都是!”
“哎唷雪妹你不要这个样子嘛,昨晚我帮你搬了十箱棉被,腰子好酸的……啊!你怎么给我电脑插头拔了?我游戏还没存档,你知道锁妖塔第四层我走了多久才通吗!爸,爸!老倪,你快来看看啊。”
“韬哥?倪宏韬!你还管不管你祖宗了?”
这样烟火的烦恼和争吵,安珏听得神往,几乎入迷。可还想再听,电话里一阵乒乒乓乓,然后就断了。
——如果她们家能多一个女儿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爸妈操心生气。
安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站在空旷的图书馆大厅,长河东入海,听着喁喁细语声,秋天还没来却有了无限萧索之意,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一旁排队的人转过头看她——尚是这样伤春悲秋的年纪。
她怪不好意思的,缩低脖子,拘谨地笑了一下。
倪稚京不在身边,安珏反而忘记了时间。预习完节后课表内容,她意外发现长期处在借阅状态的《小径分岔的花园》归还回了南美文学区。
书本薄,但大多篇目很晦涩。她看了几遍,还是没看懂,偏要再看。一直持续到图书馆闭馆。
过了九点,回家的夜路人迹罕至,针落可闻。
也因此,路过废弃仓库区的时候,安珏听到身后跟着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心底朦胧一震,她立刻想到之前在小卖部里遇见的那帮混混。过去也曾有些外表阴郁内心躁动的男生,晚自习后尾随把女生吓哭,家长还来学校闹过。
小灵通在手里捏得死紧,几乎成了烫手山芋。
她不敢回头,屏着呼吸,沿着明灯走走停停。随着离家愈近,那个脚步声愈远,杯弓蛇影般,轻得像她的幻觉。
幸好平安。
家里的灯依然亮着。这个时间了,也只有安珏的家还亮着。
但亮灯的不是起居卧室那排楼,而是厨房。
奶奶在用镊子拔着猪蹄上的细毛,一抬头,眉开眼笑:“不是说晚上要去稚京家吃饭吗,怎么就回来啦?”
桌上摆着保温饭盒,一大堆滋补食材堆在砧板上。可奶奶的脑中有几个动脉瘤,其中一个还破裂过,预后不宜劳累。
安珏放下装课本的手提袋,不答反问:“奶奶,你今天出门了?”
奶奶瞒无可瞒,只得叹气:“你姑住院了。”
“怎么回事?”
“唉,还是承斌不省心,和坏孩子玩在一起。他小时候多乖啊,怎么长大就变成这样了。前几天你姑丈气急了拿棍子打他,他就往外跑,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姑跑去追,在楼梯口被承斌推了一下,把腰给摔伤了。这亲生的孩子都不心疼妈妈,更不说你姑丈那个人……”
奶奶说不下去,眼睛已经红了。
俞冠打老婆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邻里街坊都知道。
安秀云忍气吞声,不过指望着儿子大了可以成为依靠。
可俞承斌在父亲的阴影之下长大,也逐渐长成了另一重阴影。
就这样,先前他还好意思在小卖部里侃大山、吹牛皮,花着家里的钱请客摆谱。
安珏只觉内里像灌了一桶汽油,火气窜起来,顶得额角突突乱跳。
她边洗手边说:“奶奶,你先去睡,晚了又要睡不着。猪蹄汤我来炖,橱柜里当归和枸杞还有吗?”
“剩得不多,还够用……反正也睡不着了,让奶奶做完吧。”
安珏想了想,不再坚持:“那好,明天我去给姑姑送午饭,你就在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