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洪辽(第3页)
赶到那木安茶铺时,天已大亮,赶早的行脚商已歇过第一程了。
说是茶铺,却只挂了匾,不迎客,里外皆使猩红织金的锦缎围得严实,孟冬辞取下帷帽时留心瞧过,周遭有些扮作农户的人,大约都有功夫傍身,明面上守着一高一矮两个妇人,远远见了她,便都笑着迎上来。
那稍矮些的先开了口:“瞧这天仙似的,倒比画像更俊丽几分,定然就是我们殿下说的孟姑娘了。”
孟冬辞没心情跟她们寒暄,把手里的圣旨并婚书递过去,又朝那两人伸手:“婚书已签,我人也到了,传信叫那些杂碎即刻撤回北境线之后,还有,把我的画像还来。”
“这是……”那妇人没接,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姑娘是说殿下给的叫我们认人的那张画像吗?实在对不住,路上客栈歇脚时遗失了。”
“姑娘宽心,”见孟冬辞神色有疑,大抵是怕她不信,高的那个立马满脸堆笑地接过婚书和圣旨,岔开话头,引着她往茶铺后走,“殿下有言,只要姑娘上了花轿,大军即刻后撤。”
矮的那个也跟上来:“姑娘不必担忧,我们殿下生得相貌堂堂,性情更是万里挑一的好,您嫁给他,福气可都在……”
“我大煜女子,”孟冬辞晓得那画像是要不回来了,便冷声打断她的话,目不斜视地坐进那雕壁描金的花轿内,“不以婚嫁高低为荣。”
平娄大军的确如约后撤,但孟冬辞猜错了一点,她并没在路上被灭口。那些农户打扮的人起初不远不近地跟着,反而是进了洪辽的地界后才贴花轿近了些,故而‘流匪’是有些,但全是未能挨着她的边儿便无声无息地见了阎王。
这一走,便是半个月的光景。
掀开缝了兽皮的轿帘,孟冬辞从花轿镂花的小窗往外瞧,城门上,石刻的匾额用朱漆描着两个大字。
临邺。
洪辽的都城到了。
她依那两个妇人的安排,自小门入院,在一处隐蔽的小阁换了婚服,贴着里衣捆在左右小臂上的匕首不露痕迹地掩在了宽袖之下。
盖头没用锦缎,使纱罗叠了两层,因此孟冬辞隐约能透过盖头瞧见外头的殿宇。
洪辽人崇信万物有灵,一贯自然粗狂,故此她猜测,这里大约不是洪辽皇宫。
与接她来此的花轿一般,这里四处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满目花红柳绿,吵得她从眼睛烦到心底。
不过这倒与那位七皇子奢靡纨绔的传言很是相贴。
没有拜堂,也未见喧闹宾客,孟冬辞被那两个妇人安置在一处烧足了炭火的暖阁。
才坐定,她便听见屋外有人走近。
脚步拖沓,双足落地轻重不一,若非跛足,便是烂醉。
‘吱呀’声稍盖住步声,门被重重推开。
透过红纱,孟冬辞瞧见个朦胧的人影晃晃悠悠地朝她走过来。
原本规矩搁在膝头的右臂悄悄下垂,绑在小臂上的匕首从鞘中滑下,正落进她掌心。
伴着浓重的酒气,一只瘦削苍白的手挑开了她眼前红纱的一角,同时,孟冬辞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对方竟早有防备,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六年未见,”对方的语气满含调笑,但声音听着却意外有点儿耳熟,他使另一只手掀开孟冬辞眼前的红纱,“该叙旧的光景,娘子很不该动刀。”
没了遮挡,孟冬辞看清了眼前人样貌:“是你?”
“你还记得……”他话未说完。
因为趁眼前人露出喜色的空当儿,孟冬辞垂下左臂,另一把匕首落进左手掌心,跟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