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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嫁洪辽(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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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辞闻得他声调有异,这才转回视线,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小将士哽了一声才答:“是……家中长兄。”

孟冬辞掩在衣袖里的手收紧成拳。

没等她再开口,小将士便忽地跪下朝她磕了个头,兜鍪跟城楼冷硬的石板撞出‘咚’的一声响。

“孟相,若新崖失守,我……卑职埋骨沙场,家中寡母五十有六,身有顽疾久不成行,请孟相体恤一二。”

“起身,”孟冬辞俯身扶起小将士,“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姊妹?”

小将士战战兢兢地退后一步:“家父早年病亡,三个兄长都在新崖战场,现下只剩我一个。”

孟冬辞偏头往城楼下看去。

她入仕五载有余,从紫袍金带到总领百官,倒是头一遭亲临战场,原来战报上几笔就能勾出的伤亡人数,竟会堆出如此高的尸山。

收回目光,她转身往城楼下走,又回过头看向小将士:“最多两日,劳诸位守住城门,我以左相之位担保,新崖不会失守。”

签婚书和假传圣旨的决定就是孟冬辞从新崖回京的路上做的。

她少时流落异乡,见过太多的潦倒困苦,所以才要入朝为官,生平所愿也是天下百姓都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如今大煜政局清平,百姓衣食富足,这愿景也算实现了七八分,若舍她一人能换新崖一城将士百姓性命,她这个百官之首,也算死得其所。

况且,新崖遭此劫难,若追根溯源,到底还是她自傲疏漏。

二十天前,她的画像不知被谁趁夜贴遍了泓都的大街小巷,下头‘左相孟冬辞像’的题字飞扬跋扈,给本就对她家世容貌猜测颇多的泓都百姓添上了好些茶余饭后的消遣。

起初孟冬辞只当这是市井中惯有的聒噪闲趣,毕竟六年前她参加春闱时是奉旨乔装,正式入朝后又一直以帷帽遮面,除去陛下和她身边的女侍女官,不大可能有外人见过她。

直到在城外庄子里养老的父亲差人回府相告她才知道,那画像所绘正是她六年前的模样。

自大煜废除女子不得干政的陈规后,历经近百年的光景,朝堂上出现女子早已不是奇事。最初不以真容示人,是觉得这张脸给她带来的麻烦多过好处,而今她已是百官之首,即便画像无故叫人传了出去,原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料隔日,她与今上议完事,踩着二更的梆子声从宫里回府时,家中护院递给她个封了蜡的油纸包,说是个行脚商人送来的,还叮嘱他务必亲手交给左相。

刮去蜡封打开,油纸包内乱糟糟地涂着一行字:“若应,婚书可送至新崖城南十五里,木安茶铺。”

而那添乱的婚书,就掖在油纸中间包着的一卷古籍里。

既由个行脚商人送来,孟冬辞原本只当这是哪个闲得发慌的泼皮因那画像起了玩心拿她寻消遣,便随手撂在案上没管。

不想半个月后,与大煜比邻而居多年的平娄突然向大煜发难,起兵八万,迅速越过北境线直逼新崖。

那婚书上既写着元珵的名字,难说平娄大军后会不会有洪辽的插手。

大煜国力虽盛,但多用于民生,一贯重文轻武,太平日子过久了,兵防也不太不坚,新崖是京城泓都最坚固的屏障,一旦城破,外敌取泓都便如探囊取物。

从西境调拨的兵力至少还要五六日才能赶到,京城的兵防不能擅动,但新崖的将士百姓也不能不救。

孟冬辞心里清楚,自打拿着假圣旨从垂拱殿出来的那一刻,她已是九死一生。

以她在大煜的作为,嫁去一直与大煜为敌的洪辽大约没什么好下场,可能在路上就被‘流匪’灭了口。

即便侥幸被救回,她自入朝以来多有变法维新之举,树敌颇多,假传圣旨之事一旦传开,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即便陛下引她为知己挚友,前头攒下的清名大约也不复存在了。

孟冬辞喜静,平素不叫人守夜,等到五更的梆子打完,便佩好帷帽,揣着婚书圣旨并两把匕首,独自骑马又往新崖方向去了。她想,是劫是难,总得会了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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