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理解的厨神(第2页)
至于志哥儿他爹,只要家里丢人的不是他,那是谁他倒是无所谓的,便也默认了这事,还盘算着中午去哪里饶些素菜回来炒腊肉。
宋莺在外听见是五老爷亲自来的,便知道这人准没憋好屁,一时操心宋老爹吃亏,推开门便溜到两人跟前站着,把碗筷摆上,笑道:“阿公先吃饭吧,面都快坨了。”
要是个知趣的,看见别人家吃饭就知道走了,五老爷屁股巍然不动,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蛋羹拌面,想着自己往年也是这样,早间由小丫头服侍着吃一碗鸡蛋羹,上边还要加一勺银皮虾米,远比这讲究得多,那时,宋满家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
再回神,五老爷便饥肠辘辘地笑:“宋阿满,你也算苦尽甘来了,孩子这样小就给吃蛋羹拌面,你这般大时还在乡下放牛,有巴掌大的饼都知道给长辈分一半,当时就可见仁孝。”
宋莺在肚子里翻了个白眼,这话里话外,无非是点他们家以前穷,又骂她不孝顺,眼前还有个长辈吃不上饭呢,她倒大喇喇地吃上蛋羹了。
宋老爹能从放牛郎变成自己这代最年轻的秀才,那也不是吃素的,伸手就把两碗面拌匀,拉着宋莺一起,慢条斯理地吃,也不提要分一碗过去,还摸着孙女的头道:
“再好过,也不如堂兄往年好过,每日都能吃一碗红烧狮子头,后来吃伤了肉,甚至只爱用里边的冬瓜,那时,过冬的腊肉堂兄也从不沾一筷子,只说,腌的肉不新鲜,是下等肉,满巷子多少人,每日就闻着你家的菜味儿下饭。”
五老爷说起昔年旧事,也自豪得很,一捋稀疏的鼠须,咕嘟一声,道:“那腊肉始终有烟熏过的火味儿和猪味儿,除非用上好的果木,不然不能根除,自然不好吃,我们家人,都不爱吃这个。”
宋老爹看得分明,这个堂兄是来讨肉的,但这东西是志哥儿二大爷给的,要退也不能退给五老爷家,可要说理吧,这又是个浑人。
宋老爹又勾着人说了几句繁荣往事,盯着宋莺吃完了,才又笑道:“对了,堂兄,你说今日除了要把志哥儿带回去,还要干什么来着?”
五老爷一时口快,装了个大的,这时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想把二两腊肉提回去,只得慢慢道:“也没别的,这次就想叫他回去种地,想问问你有没有种地的书让他看看。”
宋莺委实看不惯五老爷这虚伪样,便故作天真道:“五阿公,你说得真好笑。昨儿志哥儿他爹出门嘴上还油光锃亮的,秀姐儿两兄妹在巷子里遇见了流着口水问他,他还说家里中午刚做了脸盆大的葱花肉饼,放了不下一两油,烧得面饼子起了一个又一个大焦泡呢!
回家秀姐儿缠着她娘要吃,挨了好大一顿打,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出来玩呢。你家日子这样好,哪用得着志哥儿回家种地。”
而且,他家也早没地了,上哪种去?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就太没脸了,宋莺毕竟是小辈,当面挤兑老人的不是,有理也变没理了,故此这句话便没说出口。
五老爷让宋莺两祖孙一顿挤兑,脸色半红半白,他又不能跳出来说儿子是头打肿脸充胖子的蠢猪。
这时给宋老爹给支到小学堂一个人念早课的志哥儿溜过来,探头探脑地问:“阿公,我还念吗?”
肉提不回去,再给孩子带走可不就亏到姥姥家了吗?
于是志哥儿便没能退成学,及至中午下了学,他还有些回不过神,跟宋莺道:“莺妹妹,你说,我爹我阿公是不是都疯了,一会儿不让我念一会儿念,昨儿做梦,我都梦见在乡下做养猪大王了。”
宋莺出于对一个小学生的同情,自然为他能留下来感到开心,道:“以后,你家谁不让你念完这六年,谁就是疯的。”
别管念得好不好,这几年又不花钱,怎么着也得混个古代小学生文凭才好闯天下吧。
对于学里的小伙伴来说,人生中能多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受读书之苦,也是件喜事,于是一群人深深地在宋志脑子种下了“我家除了我娘都不是好人”的种子。
祖孙两人赶跑了不速之客,都很高兴,中午饭桌上,宋莺还问宋老爹:“阿公,我做的蛋好吃吗?”
说实话,宋老爹当时忙着护腊肉,忘了,只隐约记得很嫩滑,便道:“好吃,鲍厨子遇见你都能羞死。”
鲍厨子,县城第一酒楼闻香居大厨也。
宋莺得了这一句,下午便满意地迈着短腿逢人四处问吃过她蛋羹的人:“我是厨神吗?”
厨神的话,以后就能天天掌勺给家里做菜了吧?
宋文作为常不在家的亲爹,自然很捧场地说是。只有唐氏,作为亲娘,说了句实话:“好吃是好吃,但要说厨神,脸皮还不比五老爷家擦嘴的猪皮都厚了?”
给宋莺气得,大喊一句:“生我者亲娘,不知我者亦亲娘也!”到放了晚学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