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第2页)
车夫远远道了一声好。
丁婳从寸心手中接过伞,独自撑伞走到马车前。
近身与车夫说话,低低道:“看见旁边的那个伶官了?是王林大人的相好,风寒送出了王府,他们的马车挂着府里的灯笼不方便,你帮他们将人送到医馆去,后续自有王家的人照应,你不用管了。若是家里的大人问起来,你便这么回话,记得不要多嘴。”
王家的车夫见此,走过去给丁府的车夫递了一包银子,两人将刘恋扶上了马车。
王鹿韭还是有几分忐忑,“叫你父亲母亲知道了,该如何说?”
“不妨事,我刚才已经说了是帮你送人,他们又不会知道这人是谁?”
能攀上王府,给王府做点内宅的事丁大人夫妇他们可是求之不得,不过这话可不能明着对王鹿韭说,现在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只是后续的事情,还需你照应,你的人在长安也眼生,应该无事。”
“这是自然。”
二位小姐和几个丫鬟都上了马车,王府的马车虽然宽大,但二人都带了琴抱在怀里,此时还是显得有几分拥挤。
丁婳又开始在想那个问题,怀里的离音该如何处理?
正月初八,东西两市都重新开市,大部分门店铺面都卸掉了木板重新开张。红绸高挂,春联满街,积雪未消,仍是一派喜气洋洋。
也是在这个正月初八,京城最善奏琴的刘恋死了。
王鹿韭在为他的墓碑题字时,忽然发问,“他本名就叫刘恋吗?这名字实在像是……”
“像是某一个恩客取的,就像大长公主那样?”丁婳回答。
这次王鹿韭并没有要她慎言,只是低着头继续写,“我想写篇墓志铭,两百字左右,刘郎君也算是京城有盛名的琴师,不该走的如此潦草。”
“算了吧,两百字,你的字别再叫人认出来。”
丁婳在书案的信纸中抽出了一张纸,拿起一支笔,洋洋洒洒地写道:刘郎之墓,无忧无怖,无爱无惧。
她写完之后又自顾自顾的说道:“字丑,真不像样子。”
王鹿韭还是把自己那篇写完了,最后把两人写的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丁婳写的好,简单随性,她本就不怎么了解刘恋,只是听传闻所说写了两百字,自己的那篇实在造作,最后墓碑上用了丁婳的那几个字。
“什么时候下葬?”
“应是七日后,但他在长安确实没什么亲人,以他的名气若是设了灵堂,若有一些什么旁的人过来吊唁,那后事反而又不好办了。查了黄历正月十一,宜安葬。”
“那天我跟你一起去,不过我不好出门,姐姐给我写一份十一日的拜贴吧。”
正月十一,长安西郊,这里有一坐十里墓园。
车只能停在墓园门口,车夫又劝道:“这地方十里荒冢,阴气森森,二位小姐就在车里等吧。”
“明月姐姐留在这里等吧吧,我要下去。”
“你?你不怕吗?”
“一点点。”说罢,电话抱着琴跳下了马车,她跟着送棺的人走了小一里路,到了刘恋的坟头。
送棺材的几人开始熟练的挖坑,丁婳少了一块儿略干净的大石头踩了上去。雪后难行,这一路她走了过来,鞋子上沾了许多雪泥。
四处看看,长安郊外的坟场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有守灵人,划归整齐,秩序井然。雍城人口七万,一场瘟疫死了三分之二,烧尸体的速度赶不上死人的速度,家家户户的青壮年都开始运尸体去郊外烧,烟火连天,飞灰遍地,竟是又引起了一场山火……
“在想什么?”
丁婳猛然转头,竟是王鹿韭来了。
“这种地方,你怎么下来了?”
“毕竟他所托的人是我,拿到那张当票的人也是我,我应该过来看看。”
“你的安排已十分尽心了,本人过不过来都是一样的。”
“那妹妹呢?”王鹿韭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丁婳才十四,胆子就这样大。
“我……”丁婳看了看手中的离音,这琴是不能在长安出手了,她也不愿随随便便把琴丢到大街上,离音本就是古大师仿造刘恋的闻音所做,离音九泉之下陪刘恋总比在她手里当摆设强。
忽然一阵福至心灵,她想到一个理由,不但可以处理了离音,让它陪刘恋埋骨,而且可以永不提奏琴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