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一(第2页)
“你们谁要治病?”
容国近日刚打了场胜仗,金沙关进来许多狼牙军将士。古川本就位于边境,素日偶尔有伤兵进城来看病,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今日这人数,着实有些多了……
见无人答话,叶灼扫了眼前厅,门口约莫站有七八个士兵。他们只是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待她看到这样鄙夷的眼神,大抵明了这帮人的心思。
犹疑半晌,额上有刀疤的男人开了口:“你就是大夫?”
“嗯。”
叶灼压低嗓音,尽量装作老成的模样。可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身型又瘦小,对比古川同龄的男孩儿来说,还显得小了好几岁。大夫的名头安在一个毛孩子身上,着实少了些说服力。
刀疤大汉见状笑起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还会治病?”
这样的话,叶灼听得多了。
丹青阁在古川名声赫赫,她的医术虽远不及师父,但凡是来找她看病的,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了熟客。只可惜寻常百姓总对医者有偏见,只觉得年纪越老医术越好。故而,大部分人宁愿信那走街串巷摇铃的江湖游医,也不愿听信她古川小医仙的名号。
刚开始叶灼还会辩驳上两句,一来二去地,也就不再拿年龄当一回事了。
“伤者为大,病情耽误不得。”叶灼捯饬着药柜子,懒得搭理他,“是哪位要治病?”
“掌柜的,可别开玩笑了。”胡子拉碴的男人看向扫地的李伯。“我听城中百姓说,你们这儿有岐州最好的大夫,医术放在整个容国数一数二,此人能是这个小儿不成?还不速速把那位医仙请出来。要不然,给俺们弟兄治坏了,你这医馆恐是砸锅卖铁都赔不起哩。”
李伯闻言笑脸逢迎,背弓得像条虾子:“军爷消消火,那名医仙,可不就在您面前么?”
“哦?是你?”
“非也,老夫可不会治病。”李伯瞧了瞧叶灼,“我家小儿,便是百姓口中的医仙……”
“偌大的医馆,只有一个大夫?”闻言胡子大汉眉毛直竖,满脸的胡子也跟着竖起来,“老头,少糊弄我,你可知坐着的那人是谁?”
“哎,洛铁头。”身后那人一手搭上他肩膀,艰难起身。
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身高八尺有余,甲胄后还披有红色披肩,活像一堵石墙,结结实实挡在叶灼面前。
只待看清那人面容,李伯吓得将扫帚丢向一边,颤巍巍跪了下来,“哎呀,原来是胡将军。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老者快快请起。”
胡将军是岐州节度使,早些年带领边军作战,收复北方诸地,立下战功赫赫。因为其祖籍古川,古川人皆引以为傲,总吹得神乎其神,闻其声便知其人。
“少废话,大夫呢?”刀疤大汉呵道,又被胡将军挥手制止。
他方才一直坐着,此时起身,露出半截手臂,叶灼方才看清——原来他的另一只胳膊,早已被血水浸湿,蔓延的血色顺着小臂流下,淌得地面一片鲜红。
“是、是。”李伯瞧了眼叶灼,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们丹青阁,的的确确就只有一个大夫。若是信不过小儿,西山那头有家杏林坊,那里也能治伤。为将军伤情着想,还劳驾几位军爷多行些脚程,移步别处……”
胡将军扶起李伯,指了指叶灼。
“老者严重了。我这伤不碍事,既没有别的大夫,就让他来看吧。”
药粉纱布已经备好,卸下铠甲,伤口还在呼啦啦往外冒着血。
“这伤……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吧?”叶灼道,“早些时候为何不处置?”
“噢,这是半月前的旧伤。战场厮杀,军中负伤本是常态,当时我身在关外,疲于奔命,没有过多留意。若非这几日伤口溃烂,实有些疼痛难耐,便也就这样将就过去了。”
创口已经破溃流脓,皮与肉黏连在一起,只差没有见到骨头。寻常人见这副场面,八成要痛得晕过去。
“将就不得。”叶灼皱了皱眉道。
这位胡将军,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伤得这样重,竟还能面不改色与她攀谈。
“再晚些时日,你这条胳膊,恐怕就不能要咯。”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士兵都吓了一跳,刀疤大汉当即喝起来:“呸呸,小子,你可莫要危言耸听。胡将军乃金刚之躯,断骨之痛尚能抗住,皮肉之伤,怎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正说着,一口酒已然喷到创口上。
“严不严重不重要,凡是落在本医仙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伤。”
叶灼拿来烧红的烙铁,“胡将军,忍着点儿。”
众人心里皆是七上八下,唯独胡将军面不改色,只有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