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百里祭(第2页)
他现年三十有余,十几岁上痛失家园,靖州之痛于他而言,只怕钢刀刮骨都不可拟。
元青争见事态不妙,连忙喊了一声“殿下”。
上前见礼,他对太子说道:“殿下,臣支持殿下救助曲中之心,殿下何往,臣必同往。
而方将军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也并非没有此心,一切都好商量,不如放下刀剑?”
太子瞧他一眼,压下火气,却并未收剑:“十安,靖州失去的每一府县,在孤心里,都和曲中府县一样重要,孤一处都不会放弃。”
元青争又劝到方肖安身上:“方将军,古语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①同理,一府不治,何以治天下?
若太子殿下今日能不顾曲中百姓,来日又如何能有庇护靖州十府所有百姓之心?又如何能够庇护大梁万万子民?
殿下要去,此乃正明储君之举,这是一步一步的事情,不是可以取舍的事情,少了哪一步,殿下都会失去民心,这于大业无益、于国本无益啊!”
太子在民间确实颇有声望,这是他夙兴夜寐,奋力办差才累积下的。
彼时方将军不知是被劝动了,还是吵累了,头一扭,望向路边。
元青争就坡下驴,没坡硬下:“殿下,方将军同意了,他服软了,你看!”
方肖安握着空鞘的手紧了紧,没出声。
太子见状,这才收手把剑送回鞘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安,你说过,安能退也?”
恍惚听到这话,方肖安的思绪,被瞬间拉回在淖旗府杀匈奴人的时候,在靖州守备军里当校尉的时候。
他那样张扬。
寒天不生草,面对强敌,他任由迷沙吹进双眼,喇破眼白与皮肤,提着他的镗,嘶吼:“父母手足犹在,国土同胞亦在,安能退也?”
这回他真被劝动了,转身潇洒上马,一副听命的样子。
太子心情不是很好:“元卿,上孤的马车来。”
二人坐定后,旁边的宝树公公一勒缰绳:“启程——曲中府!”
……
“爹——娘——啊啊啊——”小姑娘推一推身旁的男人尸体,又推一推另一侧的女人尸体。
“咱们家还好……老王一家住的比我们离河近,一家子都被卷走了,凶多吉少……”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人。
“哈哈哈哈,该!这雨这河,就该把你们冲走!谁叫你们不做好人……”小少年面如死灰,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低哭泣,满身伤痕。
“老伴……这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白忙活了啊,就剩咱俩了……”一个老妪拿着布条,拖着老翁,老翁的腿上有一道伤口,血肉翻张。
长河从这决堤之处始,绵延百里,全是诸如此般的景象,看得人无法不叹一声,“人间炼狱”。
元青争放下车窗帘布,在太子的马车里愁上心头:“都道曲中府尹毛震洋不事政务,尸位素餐。
可曲中府是荆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臣却没有查出这位府尹的丝毫贪墨,当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
太子闭目养神:“毛震洋原是交州守备军里的一个伍长,在把南樾国变成南樾州的那场大战里,立了先登之功,才被调到曲中府做府尹的。
他毕竟之前是个武将,又没理府的经验,有此名声没什么,不贪墨,已能证明他是个正直的人了。”
元青争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