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2页)
那位杳娘子已经走了,林衍将手上的一只包袱扔给徐安:“伤药,回去分给弟兄。”
原本还有一篮子点心,被他拒绝了。
“唔唔唔……”他频频点头。
——
沈珣跟在他们身后进入诏狱。
外头日头正盛,本来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便觉得身上开始粘腻,不料她人刚踏进诏狱门口,便被里面的阴湿冷得打了个哆嗦。
以前曾天真地自认为看遍了上京城的风貌,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还会到这个存在于人间的酆都城走一趟。
一路上,她用余光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或许是她太安静,徐安那几人,甚至一路上的守卫,都不禁回头打量了她好几眼。
以往哪个进了诏狱不是哭天抢地的?这人的情绪也太出乎常人意料了。
而且只有当事人知道,支撑她平静至此的,除了不明真相,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祖父在这里。
传闻镇抚司狱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苦寒森严更比司法,室卑入地,墙厚数仞,市物难抵,虽严寒不得自举火,唯啖冷炙、披冷衲而已。[1][2]
外界对此地的寥寥数语评价都不禁令人生寒,如今她踏足于此,更是亲自将这些可怖谣言一一印证。
比起说是监狱,这里更像一个地下囚室。无窗,地势一路向下,半嵌入地底下。进了这里,未经允许,恐怕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各种阴沟虫鼠的臭味,混合着血腥味、潮湿霉味,光是闻着都身心难耐,更别说还要面对严酷的刑讯审问。
难怪她每次见到锦衣卫,都有一种如见鬼魅之感,常年待在这种与阴曹地府无异的地方,就算活人也会被腌出一股阴森味。
祖父在这种环境下,该有多难过?
天光已经完全被隔绝在外,仅在有守卫的地方奉着昏暗的烛火。
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偶尔夹杂着几声诡异的哀嚎,似乎自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沈珣知道,那些人甚至近在隔壁。
因为这里墙体极厚,即隔壁呼,亦悄不闻声。[2]
不知转了几道弯,行至一个转角处,忽然火光大亮。
高高架起的火盆映出了一室人脸,沈珣堪堪一抬头便被那种连火也驱不散的阴森逼得不自觉低下头去。
那是一个设在转角处的四方刑堂,地方大得堪比葛大娘家。两边陈列着传闻中令人闻之色变的各种刑具。
沈珣只消一眼,便能看到其中一半光滑锃亮,必然是损耗太大经常更换才能如此。而另一半则是已经被拿出来,随意丢弃在地上和其他各处,甚至是她不忍侧目的某个人身上,铁锈混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而刑具之中,钉着一枚十字桩,而十字桩上,钉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几乎全身上下都在流着血,被铁钉穿过的地方甚至露出开裂的白骨。
而鞭打还在继续,嚎叫声充斥耳内。
沈珣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头昏脑胀,作呕的冲动再次涌上来,比面对义庄的尸兄更难受。
满室之内,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地方,便是自己前方几步之外。那里临时被冲洗过,水渍尚未干涸,上面摆着一张红木大椅。
沈珣只堪堪看到他衣袍上用金线和彩丝所绣的蟒纹补样,尚未看到面容,便被身后之人踢了一脚,随即整个人直接跪了下去,
嘶——她手臂下意识撑在地面,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
林衍:“大人,人带来了。”
指挥使邱仲用手帕捂着口鼻,微微抬起手,立马便有人喊了一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