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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才(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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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马槽旁小道,便是一棵与墙垣长在一起的老榕树。

拨开榕树枝条,一道小小的身形显现出来。

一个少年不着上衣跪在地上,背上几道狰狞血痕正渗着汩汩血流,所剩不多的几寸完好皮肤也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旁边,白日所见的那匹小马正匍匐在他脚边。

似乎察觉到来人,小马忽然抬起头,发出低低的一声叫唤。

少年警惕回头,双目蓦然染上一层寒霜,直视沈珣。

那目光凶狠无比,蕴着不屈与警告,一如她曾观察与描摹过的、街边饿极争吠的恶狗。

前方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正朝两人走来。

少年眼神陡然阴鸷,用口型无声说出一个字。

“滚。”

沈珣看得连呼吸也停滞,陡然从窒息中醒来。

好一场噩梦,真假难辨。

“小姐,该起床了。”婢女姝儿推开门,收拾好散落地上的纸笔。

“小姐昨夜又作画了,画的什么?”

“小马。”

沈珣呆呆地望着禅房上方灰白破损的瓦砾,眼前仍是那张凶狠异常的脸。

婢女摆正画纸一看,哪是什么小马,分明是八尺神骏。

骏马栩栩如生,在飞驰的疾风中回望,眼神里蕴有精亮眸光,仿佛已将某种无言情绪隐忍到极限,只待破纸而出。

“小姐又跟奴婢说笑了。”婢女熟练卷起,收到画匣里。

用过早饭后,一行几人辞别一心大师继续往颍川而去。

——

上巳日。

颍川位于淮水南面,间中丘陵绵亘,河川横错。

暮春之初,春服既成,冠者童子浴乎于滨水之畔,以兰草沾水拂衣,意为洗濯去垢,消病祛灾。

修禊事罢,文人墨客齐聚河川两岸,置杯盏循水而下,杯停则著诗书以唱咏,是为流觞曲水。[3]

其中不乏书法家、画家、诗人及各流名家,文人风雅,不外乎此。

短短半月,数以百计的诗书画作自颍川流传出去,经版商印成籍册扇画,引得民间竞相争阅效仿,颇有前朝洛阳纸贵之风。

然而即便有沈阑、程清等数位画坛大家坐镇,上百才子石青朱砂都用空了上百两,依然选不出一幅能令众人都信服的作品。

坊间设下无数赌局,都在猜测今年文会画作魁首会花落谁家。

这一时文风吹到上京城,皇帝龙颜大悦,千里快报柬请九旬高龄的画坛宗师邝时鄚出山。

邝时鄚随手指了院中一池荷为题,限定两炷香时间让参赛者作画。

程清摸着胡须,一眼看出其中深意:“荷花太过常见,连最出众的魅力亦已经被那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到尽处。”[4]

沈阑也笑道:“正因如此,后世画莲者大多被拦在这一道逾越不过的鸿沟前安然自得,难出新意,邝师此题,不易啊。”

听到这个画题时,沈珣正仗着年幼无人看管,大肆坐在评判席后,专心致志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作画。

几道路过的身影突然停在她面前,仔细端详起她的画。

本子上是她照着记忆画下的颍川景致小图,沈珣正在兴头上,大方摊开本子给他们看。

“小小年纪画功了得,不愧是沈先生亲传。”

“可惜了,是个女娃娃。”

“……”

年纪再小,这话也能听懂了,她把本子合上,气鼓鼓地别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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