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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重暖上(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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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呼吸间,他扯住了沈摩西的头发,向炕沿儿撞过去,直撞得他眼冒金星,额头青红一片。

此处的动静终是把巡夜的养济坊护院惊动了,他们举着火把冲进院子,就看到了一群人殴打沈无垢的场面,而沈摩西的头面都红肿得像猪头一般,嘴里一片殷红,已经被打得已经不省人事了。

“都给我停手——”

从此之后,养济坊中众人见着他,远远便低下头,收敛目光,侧身快走,或者马上转过弯去,避开他行走,生怕他不顺心,一拳锤来,打得自己满口是血。

沈无垢自己也懒得理会这群不知事的顽童,井水不犯河水,自是最好。他只想读好自己的书,不掺和这些无意义的争斗。

在治学一道,沈无垢颇有几分天赋,读书时阅即成诵,作文常触类旁通。他虽小小年纪,历经许多艰辛,且他真真切切有一腔抱负,因身残而不得施展,只有在下笔挥毫时写就策论,聊以抒发。

老师曾告知他,天瑕之人上不得殿试①,那前面的科举考试,他也想尝试一番,至少试试自己的课业成果如何。

可沈无垢十三岁去报名县试的时候,竟然被小吏挡了回来:“行了,小娃娃,赶快回家去吧,咱们这儿可不要什么瘸子入考场,早点回家起灶去吧!”

沈无垢不解其缘由,连忙拿出几个铜钱,塞给小吏,换了个话头,道:“还请官人告知,晚辈只是腿伤了,不妨行走。”

“快回罢,看着就碍眼!管你生来残疾还是跌打损伤,免了你徭役还不成?还想科考了?你报不上!速回罢!”

沈无垢无法,只得回去。可他户籍在本地,又是记在养济坊户上的孤儿,竟连更换府县考试的资格都无。

原本研究了以前数年的考题全都作罢,一下子成了废纸。

这是什么鸟朝廷?遭遇的又是什么鸟官?

沈无垢气急,可他原本就是寄居养济坊的孤儿,不可能打砸公家杯盘出气,于是他花了三天时间,把柴房堆积的木柴全部劈开。听见柴房里传出怒骂,养济坊其余人等都紧闭门窗,生怕自己成了他的出气筒。

沈无垢很是颓丧了几日,不过很快打起精神,转头开始做文章代笔的生意。他收集许多素材、典故,为他人撰写策论文稿,在场外熟读背过,上考场再运用到文章之中。以一介白衣之身,竟然辅导学生考中了乡试、府试,甚至在秋闱中榜上有名,一时间沈无垢在小小的县城里名声大噪。

俗话说,一行通,行行通。

通过这般活计,沈无垢不仅赚得盆满钵溢,竟然还在县里出了名——读书人都知道他文章好,反而吸引了县令的注意,选他做属官。

沈无垢真是哭笑不得,本来科举也不是为了入阁做宰,做个小官,免除赋税,已经令他自得其乐了,于是沈无垢乐得应承下来,做起了辅佐刑狱官。

这才当官没三两个年头,北疆诸州郡遭遇天灾,天大寒,四月飞雪,粮食减产,原本就不富庶的秋县更是雪上加霜。

北地本就苦寒,上草原、下草原尤甚,而下草原的北狄人的游牧日子便更清苦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靠草原的北狄部落不得不转换草场,原本的草地养不了那么多牛羊,路上饥寒,牛羊饿死了,没了生计,那就只能去南边打鼓草了。

先是小股北狄汉子南下经商,以物易物换些必需之物,有人乘机去周边村落掠夺粮食、糖、盐。但是明抢比贸易得来容易太多,后面就成了有组织的大批北狄骑兵公然犯境。

北狄人打进莫州,这秋县县令官人被吓破了胆,果断地辞官,说要携家眷归隐田园,径自南下回老家去了。

沈无垢于是失业了。

上天护佑,三月后,贺大都督率五万靖塞军力破北狄大太子、二太子,赶跑了莫州、肃州、圳州的北狄人,收复了莫州。

听闻靖塞军缺少读书识字的书吏,借调当地的小吏去帮忙,沈无垢就自告奋勇前去,靖塞军拔营之际,他也跟着一齐上路了——他亦没料到,靖塞军对身有残缺之人并不排斥,他刚做书吏时领他做事的上官就在此前战役中伤了一只眼睛,不仅没被驱逐,还升了官。

后来,破虏营的一位参军阵亡,有了空缺,沈无垢向长官自荐,他不仅会作好策论,还读过兵书,就算作为预备役培养,也省不少成本。

破虏营是靖塞军的精锐混合营,沈无垢拖着病腿,竟也学会了骑马。

没想到十几年里喝的墨水,尽数用在了抗击敌寇之上。整整两年的历练,沈无垢从“纸上谈兵”的书生沈迦陵,脱胎换骨成了破虏营赫赫有名的沈无垢,沈参军。北狄人被靖塞军打得节节败退,四个部族的青年人像风中的蜡烛,在两年的频繁征战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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