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 73 章(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秦遇这话问出来,黎怀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将脑袋低了下去,但是不久后,又重新将头抬起,样子很是踌躇。秦遇控制不住地朝前逼近一步,单手攥住了黎怀景的手腕,道:“你不敢让宫里的人知道,所以你选择告诉我,就已经选择了秦沅蹊,是不是?”

黎怀景被秦遇的话问住了,眉毛紧皱,唇也绷得紧,然后,她狠狠甩开了秦遇,猛地站起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秦遇本就蹲得不稳,这一甩直接将秦遇扔到地上,整个人跌得七荤八素,面前黑影叠叠。在这种情况下,她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她只知道自己刚刚有些过于激动,打草惊蛇了,眼下最紧要的,是稳住黎怀景,将整个黎家的兵权,转移到秦沅蹊手中。想到此处,秦遇便软了声音哄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敢轻易相信宫里的任何人,只能讲给我听。你放心,我不会走漏一点消息,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事情瞒不了多久的,鬼知道黎怀景单是瞒住了黎大将军身死的消息就费了多大心思。秦遇知道现在她该做的,是稳住黎怀景,锁住消息,然后想方设法地让黎怀景彻底相信自己和秦沅蹊。

只是该怎么做才行呢?让一个久经沙场、经历残酷战争的人相信自己?

确实有些难,秦遇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但是现在她能察觉到黎怀景的状态很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忍不住朝宫里坦白了,她正为难时,一兵卒急匆匆地闯了过来,对着黎怀景道:“将军,大樊那世子,又带人来闹事了!而且带的人还不少,已经越过界限了!”

“岂有此理!”黎怀景对亲人的死亡尚且能够消化,可是一听到西疆蛮族来扰,气得额前青筋暴起,下意识地抬手按在佩剑上,三步并两步地朝边界走。秦遇见状,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黎怀景感受到了秦遇跟上来时带起的风,对着这个来报信的兵卒道:“把她带回去,锁进营帐,没我的命令,不准将她放出来。”

“什么?”秦遇听到这话,险些炸掉,那兵卒很听黎怀景的命令,也不管秦遇是京中来的督粮官,抽出佩剑就拦住了秦遇的路。秦遇看着黎怀景越走越远的背影,竟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主意来。

她对着这兵卒道:“我身体不舒服,快带我回营帐。”

“啊。”这小兵之所以刚刚直接提起剑,全是因为听了辛尔的话,以为秦遇是块难啃的骨头,可是眼下秦遇的反应,却和辛尔口中说的不听管教、肆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大相径庭。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秦遇回了营帐,直到安排好人手在门口守着,秦遇都没有闹什么事情。

后来,秦遇说要沐浴,他不敢含糊,立马找人烧了满满一大桶热水来,好生待着命。秦遇倒也安静,热水伺候上之后,她这边再也没有什么要求和动静。

直到时间实在太久,随行的厨娘在帐口喊了几声,发现没人应答,便走了进去。再出来时,却是满面惊恐,一旁的兵卒见了,暗道不好,跑上前去,却又不敢直接进那营帐,只得催问着厨娘:“里面……里面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厨娘捂着胸口,摇了摇头,语气断断续续:“不……不见了……她没了……”

闻之,门口看护的几人也顾不得什么了,掀起帘子就冲了进去。整个营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缕风拂到面上。营帐的正中央是秦遇要求沐浴搬进来的浴桶,此时,浴桶里的水已经没有一点热气了,像是凉了很久的样子。

靠近床榻边有一张桌几,上面用笔压着几张纸,分明是帐内,可这几张纸却轻轻晃动着,纸上的墨痕未干,一人注意到了这张纸,随手拿了起来,瞧着上面的方块看了几眼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念过几年书,不识字。恰好此时辛尔听闻消息,走了进来,接过这张纸,眼神扫过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将手中这张纸的一角捏得皱成一团。

一旁正等着辛尔念出来的小兵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副官,秦大人她写了啥呀,就这么几个字。”

辛尔沉沉地叹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悔恨,他咬着牙,再次看过纸张,一边小心地将它捋平,叠好,收进怀中,一边背出了上面的字:

无论生死,无关黎家。

辛尔刚叠好,感觉眼前突然晃了一瞬,他眯起眼睛,朝着光线源头看过去,发现这源头不是火光,而是,营帐被利刃展开后,从那一线缝隙中透进来的,大亮天光。

前方的黎怀景对秦遇的情况浑然不觉,只是一味的在同那飞扬跋扈、毫不讲理的大樊世子周旋。

黎怀景年幼时曾来过西疆,也见过这世子。

当时大樊和青冥不仅没有现在这般焦灼,而且关系还算得上好,使臣之间互通往来,以示交好,黎怀景也见过大樊的公主,生的娇艳明媚,就像是西北荒漠中、天上挂着的烈阳。她的头发是微微卷着的,是脚底下土地一样的深棕色,声音利落爽快,像烈酒,气质却温柔。

当时虽然年纪小,但黎怀景能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们大樊的使者在此处歇脚时,有一个胖胖的小孩扒拉着大樊公主的腿不放,嚷嚷着要和她一起去东边。公主嘴角微扬,一脚将那个胖胖的小男孩踹回了侍者怀里,自己哼着她听不懂的异乡的小曲走了。那胖小孩注意到了一边看着的黎怀景,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便呆呆地看着她,黎怀景也会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朝那个小胖子做了个鬼脸就走了。

那胖小孩就是如今的总爱带兵骚扰边陲的世子,如今他的样貌变化很大,相比小时候瘦削了很多。他深棕色的发梢微卷,眉宇间透露着凌冽的戾气,幼时那个白圆憨厚的小胖子仿佛只是黎怀景经历过的一场幻象。

现在的他,不仅狡猾奸诈,还心狠手辣。黎怀景在一次巡边时,就碰上了他,只是当时他极为狼狈,脸上也灰扑扑的,再加上是幼时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黎怀景只当是个偶然迷路的异疆人。她安排士兵将其押回营帐,想询问一番就将其送回时,那人却先坐不住,打伤了守卫,偷了东西,逃走了。黎怀景反复查看着帐中的东西,发现并没有什么军机密信丢失,唯有首饰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黎怀景不爱戴这些小玩意,上战场不方便,只不过是因为首饰盒是方穗安送的,她舍不得放家里,才带到边疆去。略微回忆了之后,黎怀景确定盒中的一个玉坠被偷了,她想好了下次再见面时,一定要抢回来。

后来,这世子确实也有来骚扰边陲,黎怀景也设法抓住过他几次,只是这人是大樊的皇室,皇上有命,不能动大樊皇室之人,因而黎怀景不能动他,便只能向他索要玉佩,这人说已经丢了,接着便献上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玉坠子,雕刻的是一朵玉兰花,作为赔礼,黎怀景接过,看到玉坠子上刻了字,他说这是他的名字:

乌里风璃。

“呵。”黎怀景登时就嘲笑了一声:“这名字听起来轻飘飘的,要被风吹走了一样。”说罢,她当着乌里风璃的面用刀柄碾碎了这柄玉坠,愤愤地留下了“不稀罕,扯平了”之后,就离开了。本来已经迈脚走了几步,但是越想越气愤,这人不仅是个小偷,还随便弄丢她的东西,她折身回来,在他身上踹了几脚才离开。

眼下这人真的变本加厉,知道自己不敢对他怎么样之后,经常带着几匹兵马来骚扰,人数算不上多,黎怀景也难用律法处置他,顶多每次抓住之后,嘴上骂几句,从头骂到脚,骂得乌里风璃像个缩头乌龟,可即便每次都这样,乌里风璃却依旧没脸没皮,孤军奋战,带着几匹马就来挑战她黎家军的权威。她也曾像皇上请示过,但凡挑战青冥的,不论皇室,一概处死,这皇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是不允,让黎怀景失望万分。

可皇帝毕竟是主子,除非主子换了,不然这规矩也变不了,黎怀景如是想到。最好新主子是个明眼人,看得通透,否则,上面表现出一副重情重义、崇尚和平的样子,下面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这些都是黎怀景之前的想法了,听皇命,办公事。可结果是什么呢?大哥战死,父亲病死,自己虽能抓住敌人,却要碍于皇命,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放掉。

她为君着想,谁又在乎过她们这些戍守边疆的战士的心思?就连这次送粮,分明是造福他们的事情,七皇子却发了密信过来,不要声张。

黎怀景能理解,也觉得万分可笑。

这次如果再让她抓住那个自以为是的大樊小世子,恐怕她要向宫里呈递一封无意杀死大樊世子的公文了。

反正家里管事的都死光了,没人大的过她,那便破罐子破摔吧。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