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失态(第4页)
“学生行非礼之祭,我确然有责。然按此说法,其少年慕艾、私离学宫,乃诗学博士疏导不力;郊野谶纬,乃易学博士之失职;十一人卷入朝局纷争,亦是春秋博士教导无方……对否?”
沈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堵得十几位太学夫子哑口无言。
争论无果,面红耳赤的太学夫子们相继拂袖离去。
反倒是元繁眉目朗朗,说了句公道话:“王夫子无错,请不必自责。”
书学女博士朱若文不赞同将事情闹大,劝慰沈荔:“清者自清,年轻人不必事事都争个输赢对错。”
崔妤似笑非笑:“朱大家真是个菩萨般的好性子。”
女学并入太学门下仰人鼻息,然上头拨下来的款项却并不见增多,僧多粥少,能从王祭酒手中漏入女学馆的经费,不过九牛一毛。
朱若文潜心治学,向来不屑沾染这些尔虞我诈的纷扰,任凭学宫两派风雨欲来、暗流涌动,她自心淡如菊、超然物外。
反倒是崔妤这条自诩混吃等死,梦想有朝一日“靠门生故吏鸡犬升天”的小咸鱼,会不时跟着“王雪衣”扑腾两下。
“我看,王瞻就是欺负你没家世背景。”
待所有人都走后,崔妤没骨头似的挪了过来,为好友抱不平,“先前他见你姓王,还会笑脸迎人,后来知你这个王姓并非出自那两大世家,便变了嘴脸。镇日就知道欺负女学,经费没有、月俸最少、破事最多,就连晋升的名额也都是太学独占……就这样他还成天吹嘘自己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呢,琅琊王氏若知道自家出了这么株墙头草,只怕要羞愤而死!”
沈荔讶然:“祭酒出自琅琊王氏,我怎不知?”
崔妤尚未觉出她这句话有何不对,哼笑道:“正是呢,说不定压根就是他胡编乱造,给自己脸上贴金。等哪天真正的王氏子弟现身兰京,当面拆穿他才叫好看。”
“真正的王氏子弟”噙笑附和:是呢,那场面定然精彩。
崔妤与沈荔比肩而行:“雪衣,你不是曹博士的学生么?怎的不让她出面给你撑撑腰?”
曹轻羽是女学馆原有的礼学女博士,亦是沈荔母亲的手帕交。
这个坚韧清傲的女子一生未婚,将四十余载春秋尽数倾注于周礼复原,几乎成了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中、近乎异类的孤独证道者。
然早年的颠沛流离已熬干了曹公的心血,病痛的折磨已让她无力讲学。是以请辞前夕,听闻沈荔要来兰京成婚,她便亲自向长公主举荐了这位自己一手辅佐大的、最得意的门生。
沈荔始终感恩曹公将她拉出联姻的迷茫,若是为着些微末小事便贸然惊扰恩师养病,倒显得她这个学生太不知轻重了。
“小事?”
崔妤长吁短叹,“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倒贴钱讲学了。”
沈荔含笑摇首:“我花钱的地方不多。”
因为家里有一个事无巨细要替她安排妥当,每日上赶着给她砸钱的哥哥。
这些年唯一吃的苦,便是要与萧燃扮演琴瑟和鸣的夫妻的苦。
好在接下来八、九日都不用见到那人……
沈荔一顿:应该,是不会见到他了吧?
……
宫中,承明殿。
少年武将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
“不去!”
萧燃强忍着掀桌的念头,深吸一口气,“要我堂堂一个郡王,和那群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一起入太学读书?不行,不愿,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