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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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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上路,邸云峰跟佟小雨讲了他借读清河中学时跟高晓晴的往事,最后红着眼说:“当时我只知道高晓晴家里很穷,从没想过她还被婶子虐待,我要是更细心一点就好了,虐待儿童犯法,我会帮她用法律保护自己,哪怕去收容所也比在家强!她在那种环境中还那么善良自立努力向上,什么样的王八蛋能狠心对她做那种事?”

佟小雨没发表意见,只是说:“按照你说的高晓晴的为人,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很可能是去见借钱给她的人,告诉债主钱还不上,需要再等一等,然后……她会再出去赚钱吗?”

善解人意。这是邸云峰对佟小雨更新的认识,她只是听了一段往事就能准确猜测出高晓晴的为人,看似简单,实则很难,但邸云峰觉得高晓晴不太可能去外地赚钱了,如果想赚钱,她就不会让那个诈骗犯把她送回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见见当年给高远达做手术的主治医生,也许他还记得一些细节被当年的警察忽略掉了。

大夫姓韩,当年是全省知名的肿瘤科医生,双水县人,为了回报家乡父老才坚持工作在双水县这种小医院,他退休后,双水县已经做不了癌症手术了。

韩大夫现在经营着一家私人诊所,治点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他长得很慈祥,身材清瘦,花白的长寿眉,迟钝的模样有点像个小孩。

时间已久,邸云峰说明来意时他一时没想起来高远达是谁,但当佟小雨说出高晓晴这个名字时,他很开心地笑着说:“我记得那个小丫头,清河镇的,一个小大人儿。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孩子能像她那样。”

韩大夫之所以对高晓晴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在医院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大多数情况,面对治愈几率很低但医疗费很高的病症,家属心里都会算一笔账:花光全部积蓄做手术值不值得?所以会反反复复地追问术后能恢复到什么样,能活多久,有些打听后,干脆选择了回家等死。病人因为恐惧死亡,大都会哀求治疗。高晓晴和高远达的情况恰恰相反。

高远达在当年五月初来过两次医院,都是自己来的,接诊的就是韩大夫。经过一系列化验诊察,确诊为直肠癌,好在癌细胞还没有发生转移。韩大夫当时害怕对患者造成心理打击,还委婉地让他第二天跟家属一起过来。高远达说自己没有家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韩大夫只好把病情如实相告。高远达听后只是淡淡笑了笑,便要走。韩大夫立刻给他讲病情还不是特别严重,如果接受手术,有一定的治愈几率。高远达还是笑笑,没说话。韩大夫知道,他是放弃了。

大概一个多月后,高晓晴带着高远达重新过来,说要手术。两人明显是经过一番辩论才来的,高远达被说服了,但还有疑虑,一再询问有多大的治愈几率,做完手术多久才能干活。高晓晴却坚决地表示不管多大几率都一定要做。

韩大夫说因为已经耽搁一个月,高远达的病情不太乐观,再次检查后,他告知他们治愈不可能,情况较好也只能维持几年。高远达又追问能维持几年,能不能干活挣钱。

高晓晴对高远达说:“叔叔,你得明白,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你把我和哥哥养大,哪怕做完手术你只能活几天我都必须给你做,钱虽然有点多,但只要我努力肯定能还上。我已经长大了,什么事都能处理好。”

韩大夫说高晓晴当时的眼神震撼了他,他无法想象是什么经历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有那种果决,坚定地扛起一切。

手术很快做完了,很成功,高晓晴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旁,有空床时睡空床,没有空床就睡走廊,给高远达端屎端尿,擦洗身子,忙里忙外,医生和护士都很喜欢她,经常给她带些水果什么的,他们都看见过高晓晴一个人偷偷在走廊里抹眼泪,可在高远达面前始终笑脸盈盈。住了大概十几天院,高晓晴和高远达就回家了,临走时高晓晴特别到办公室里感谢他们,说以后会报答。

说到这,韩大夫眼眶湿润,“其实是我应该感谢她才对,她让我更加确信我这辈子从医很值。”

邸云峰也不免心中酸楚,他知道,高晓晴虽然表面阳光快乐,其实心里很自卑,本来还有个哥哥可以依靠,可是那个不争气的高凡那会儿已经进去了,他不敢想象高晓晴一个人扛起这些事时心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甚至想,如果当初再坚持一下留在清河镇,高晓晴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佟小雨顺其自然地问那台手术花了多少钱。韩大夫回答:“前前后后大概有五六万块钱,都是那小女孩交的,每次都不费劲。他们刚到医院时高晓晴背着个大书包,里面装满了钱,包不离身,睡觉就搂在怀里,最后钱都花完,她们才出院。她叔叔问过她很多次钱是从哪里借的,她都没说。”

这话一出,邸云峰和佟小雨同时一怔,看向对方。这是个很细节的信息,一般来讲,看病时借的钱,基本上都是一笔一笔凑的,用一笔借一笔,花完了再想办法借,最后实在没辙才放弃,高晓晴竟然一下子就带来了那么多钱吗?从一个人手里借的?九十年代末,五万块钱可是一笔巨款。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一下子借来那么多钱,除非……一个全新的思路瞬间涌上脑海,邸云峰想到三个字:高利贷!

高利贷一般都跟黑恶势力挂钩,一旦欠债人还不上钱,他们通常会通过非法手段催债,迫使其还钱,如果是个小女孩,他们将其拐卖换钱也说不定!

邸云峰急急忙忙地往外走,韩大夫恋恋不舍地追出来,问是不是那个失踪的小女孩还没找到。

佟小雨说就快了,然后问住院期间有没有人看望过高晓晴。韩大夫想了想说他记得有一个,还是个很丑的小男孩,来过几次,不太爱说话,但很能干活,还帮高晓晴洗衣服扫地,什么关系不知道。

韩大夫还记得那个丑孩子刚来时大拇指上有一个很深的刀伤,差不多能有一个月了,周围红肿发炎,几乎就要感染,他吓唬丑孩子说要是不治,以后有截肢的风险,丑孩子这才接受消毒和缝合。

是喜顺!在所有高凡的朋友都跑了的时候他来看望过高晓晴,他也跟大阳说过自己欠了一笔巨款,这两笔钱有没有关系?是他帮高晓晴借的高利贷吗?那为什么喜顺说自己欠了十万?

此时的邸云峰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他脑海中激荡出一环又一环的问题。

佟小雨分析高晓晴从没离开过清河镇,如果是高利贷,一定是在清河镇的放贷人手里借的,所以他们马上打给派出所的老同志,询问90年代末清河镇放高利贷的人。

答案很意外,李大眼儿是清河镇最有名的放贷人,别人放贷一般都是放赌债或者放给需要资金周转的个体户以及企业,李大眼儿则是什么业务都揽,什么人都借,钱要不上来她媳妇就去撒泼,一直到前两年上头对民间借贷有了明确限制,他们两口子改行干起麻将馆。

下午三点,邸云峰和佟小雨再次出现在李大眼儿的麻将馆,当时屋子里没有顾客,李大眼儿一个人躺在躺椅上睡觉。

这货的心倒是真大,这两天遭遇这么多事竟然还能睡得鼾声四起。邸云峰走过去踢醒他,他愤怒起身,看见是邸云峰又把到嘴边的骂人话咽了回去,哭丧着脸说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能不能别再来烦他了,他生意不景气,已经够头疼的了。

邸云峰道:“装什么装?头些年放高利贷赚了不少钱吧?麻将馆再不景气也不至于影响你生活。”

李大眼儿当即脸色涨红,跳起来面向窗外,“哪个王八蛋又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放鸡毛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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