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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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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教育水平不高的农村地区,泼辣、刁蛮、尖酸的妇女大有人在,邸云峰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位妇女的眼神很新鲜,说不清楚,打个比方,她看着两位警察就好像一头野牛看着外来物种走进自己的领地,充满敌意,而绝无用语言沟通的可能。

佟小雨礼貌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摇手,道:“阿姨您好,我们是派出所的民警,请问这是喜顺——”

“滚犊子!”妇女骂了一声,转身回屋,重重摔上门,力气之大房子都颤了三颤。

她的声音带有很重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

邸云峰就要往里闯,佟小雨却笑嘻嘻地说:“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至少她暗示了我们这正是喜顺家。”

说着,她提高嗓门,朝院子喊道:“阿姨您要是不方便我们就去邻居家问一问,您休息吧!”

去邻居家?邸云峰一头雾水。佟小雨拉了拉他,假装离开。这时,妇女重新走了出来,没好气地问:“你们找喜顺干啥?”

居然奏效了!邸云峰大为惊奇。佟小雨趁机摘下套住两扇木头门扇的绳子,走进院子内。“我们要见一见喜顺,了解一些情况,打扰您了阿姨。”

说着,她继续往里走,那架势好像确定喜顺就在屋子里等着。妇女道:“那混犊子老不回来,你们白来。”

佟小雨朝窗户里张望,“不应该呀,昨天有人看见他回来了,还提着一大包东西,说快过中秋了,给父母买的。”

妇女竟迟疑了一下。这个空当里,佟小雨直接从她身边路过,走进浊气熏人的屋子。

屋子差不多整个都是黑的,棚顶、墙壁还有所有能见的东西,有些是烟熏的,有些是长的霉斑,有些是常久沉积的污渍。

在这黑暗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光着膀子,浑身都是皴,如果之前把妇女比作牤牛的话,这男人大概就像一个没接触过人类社会的新种类牲畜,但这两口子都不像喜顺长得那么丑。

佟小雨没再开口,怯生生地跟男人点了一下头,便等在原地。妇女从后面跟进来,有些惊奇地对男人说:“他爹,警察说昨天晚上看见喜顺回来了,还拿东西。”

男人大怒,“他回来?他回来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没有,爱他妈哪找哪找去,反正没回这个家!”

邸云峰在心里暗暗嘀咕这是什么父母,警察来找他们的孩子,他们却连原因都不问一问,不担心他出问题吗?

佟小雨道:“不好意思叔叔,喜顺不是在化工厂打工平时住在化工厂吗?一个镇子,回来一趟很正常吧?”

男人急头白脸,“谁他妈说他在化工厂上班?他搁县里那野狼迪厅打工,住县里!”

佟小雨朝邸云峰眨了眨眼,又对妇女说:“但是他回来是我亲耳听见的,您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

邸云峰心领神会,马上递上自己的手机。妇女犹豫一下,接过手机凭记忆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响了几遍,无人接听。佟小雨道:“那可能我们的消息有误,就不多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

说着,她便走向门外,邸云峰迅速跟出去。刚走到门口,屋内妇女就开始骂:“王八操的玩意儿,买一堆东西不说给爹妈送来,送他妈哪去了?从小就胳膊肘往外拐,跟那死爹一个样儿!”

男人不乐意了,“你骂孩子带着我干啥?他是王八操的,我就是王八呗?还是你被别的王八操过?”

妇女又吼:“你跟我来鸡毛劲?骂人不都这么骂吗?再说你比王八强哪去吗?”

旋即,对骂变成了互殴,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邸云峰有点担心出问题,佟小雨告诉他,“没看他家里摔的都不剩啥了,肯定是经常这样,不必担心。”

他们驱车赶往县里,邸云峰又给那个号码拨了几遍,还是无人接听,他有点担心是不是事情真的按照不好的方向来了。

佟小雨说:“如果已经成为事实,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是平常心吧。”

邸云峰想想也是,但心中还是免不了焦急,他抱着学习的心态询问佟小雨这次沟通的技巧。

佟小雨说,首先要知道“外来户”是个关键信息,能把给咱们带路的人吓成那样,这户人家肯定很强势,邻里关系不好,处于被孤立的状态,这样他们两口子肯定不愿意咱们从邻居口中获得他们家的消息,万一人家说他们家不好呢?所以妇女重新出来开门了。

其次,妇女只说了一句“滚犊子”,很简单粗暴,但细细分析就会明白,这简洁的回答意味着他们只是自然的烦躁,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不针对警察,也没有深仇大恨,这样加强一点主动,其实就可以建立沟通基础了。

最后,他们这种脾气的人不愿意乖乖回答问题很可能是因为觉得被提问后乖乖回答处于弱势地位,外来户,想在一个民风剽悍的地方站住脚很不容易,强势是他们想出的办法,所以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的强势,强势的人有什么特点?喜欢反驳别人说的话,说了错误消息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他们自然就会用真实情况反驳。

另外,可怜天下父母心,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常回家看看自己的,所以用“喜顺提着东西回来”的谎言可以毫无痕迹地勾起妇女的兴趣,也就骗到了电话号码。

最后,佟小雨说:“你配合得很好,拿出手机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只是可惜,这又是一个问题家庭,估计喜顺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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