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页)
江雨洮:“给你可以,但密库里的东西我也要看。”
琅玉:“想得美,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雨洮羊入虎口,现在又十分孱弱,脑筋一转,补充道:“红尾阿家在南疆消失了,可在中原仍活跃着。你想追查南疆小孩儿们的下落,我绝对能帮上金月楼的忙。”
琅玉瞪着他,他咧嘴一笑,十分真诚。
江雨洮很中意琅玉的性格,她说一不二,也不像自己一样狡猾不可信。两人回到金月楼后,琅玉拿走黄玉戒指,拒绝了江雨洮“参观参观密库”的请求,只答应单独拿出与红尾阿家相关的东西给他看一眼。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整理密库的资料。
这一整理就是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多里,江雨洮在金月楼好吃好喝,人完全恢复了,甚至脸还圆润了一圈。他发动自己本事,渐渐跟金月楼的弟子们打成一片,琅玉每每见他教弟子们猜拳、赌博,便紧紧皱起眉头。
“你尽快看完,滚吧。”琅玉这日终于带着几本书册来找江雨洮。江雨洮装作不理解她的逐客之意,在衣服上擦干净双手,很虔诚地接过书册。
一打开,他眉毛就耷拉了下来:“这……南疆字?琅玉大王!别走哇!”
琅玉愈发嫌弃了:“你不识字?”
江雨洮:“俺不识你们南疆字。”他有所求,面上堆笑,准确拿捏着亲热和惹人嫌的分寸,“琅玉大王,你给我解读解……”
说话间,一张纸从书册中落地。
纸上潦草地画了个站在草地上的货郎,也就是“阿家”。他背着几乎有半个人高的货箱,目光直视描画他的人。一根半条手臂长的红色绳结系在他的货箱上,呈摇摆姿态,确实像红色的兽尾。
落笔粗糙,但红尾阿家的五官面貌画得十分仔细,画者显然想留下这位红尾阿家的模样。他瘦削精干,不似商人,倒像一个江湖客。
江雨洮瞪着这张画,恶寒再次像有形之物,攀上他的后颈。
“你认得这个人?”琅玉凑过来问。
江雨洮连张口回答都做不到,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个红尾阿家,他在缪盈的画作上见过——是孙荞的父亲,孙雨生。
第55章诱虎21
袁氏镖局位于澄衣江出海口最大的城镇,云照。云照城有被无数诗人词者赞颂的绝妙景色,据说每逢晴朗的早晨和傍晚,三面环海的云照城各处都可以眺望到如被烈火燎烧的苍穹与海洋。孙荞听父母描述过那样的盛景,但她从没去过云照。
更是从未踏入过袁氏镖局。
孙荞和缪盈出发后不久,缪盈便问她,去云照途中必然会经过英州,要不要回家看看。
孙荞对父母的感情,从虎骨村事件之后就变得很别扭。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不援救自己,这疙瘩梗在心里,一直无法消除。得知父母死讯的那日她生下小女儿,胸口的痛和身体的痛,从此成为她的噩梦。
但她拗不过缪盈。或者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儿松动,在得知赵喜月曾竭尽全力劝说袁泊带走自己时,好像有新的东西从她荒芜的心底长了出来。她感到荒诞,又感到无能为力:知道自己被爹娘爱着、疼着,她瞬间变回年幼的、充满依恋的孩子,从心底里淌出泪来。
孙荞做不到的事情、犹豫的事情,缪盈为她开路。数日后,两人抵达了英州。缪盈说浑身不舒服,一定要进英州城里歇息。孙荞只得牵马与她并行。进了城门,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她和缪盈常吃的面档还开着,店面修缮过,讲究了许多。结伴游玩的伙伴继承了家中店铺,或者继续埋头苦读,私塾里书声琅琅。她们戴着纱帽,和路上寻常的江湖女客一模一样,谁都认不出她们的来历。
那是闭上眼睛也能走回家的路。缪盈总是走在前面,她不回头确认孙荞是否紧跟,一直走到家门口才扭头看孙荞。孙荞在不远处停了,怔怔看着陌生的孙府。
江北孙氏,昔日江湖中小有名气。孙雨生是武功出色的侠客,虽然没有开宗立派之意,但也招收了不少徒弟,平日里附近有什么江湖纷争,都习惯找他评理。赵喜月与孙雨生成亲之前,已经是十分出名的女侠客,一手琅嬛剑漂亮犀利,孙家主事的实则是她。孙雨生不喜欢在江湖中露面,无论是上门找他的还是更大宗的江湖事务,多数都由赵喜月出面解决。夫妻俩处事公正中立,是被人信赖着的。
当下江湖中最受瞩目的门派是嘉月峰。嘉月峰宗主裴木森与孙雨生是结义兄弟,这也是江北孙家被江湖人尊重的原因之一——孙荞后来想,之所以自己一出事,江湖上就流言纷飞议论不断,甚至有许多人落井下石,或许也跟嘉月峰的这一层关系有关。江北孙氏大事件没做过,亮眼的武林成绩一分没有,但裴木森每每召开武林大会讨论江湖事务,总要请来孙雨生,向武林同道介绍自己的好兄弟。看在旁人眼里,孙雨生未免有狐假虎威之意。
孙荞出生后,性格淡泊的孙雨生愈发不想参与这样闹哄哄的聚会,他赴会的次数越来越少,总以家中小儿顽劣需要管教为理由推辞。到最后,连孙荞打滚哭闹着想去开开眼界,孙雨生也不为所动了。
孙荞跟赵喜月一块儿的时间多,她很熟悉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过着怎样的日子:江湖宗门不受待见的小女儿,前头有许多兄弟,日常争抢位置和家产,闹得不可开交。她逃离一般提着剑出门闯荡江湖,吃过苦受过委屈,遇到孙雨生之后,才算安定下来。
但孙雨生年轻时怎么生活,孙荞不知道。小时候的她问过孙雨生,孙雨生总是搪塞过去。他抱着孙荞在院墙下,抚摸两只睡午觉的小猫,太阳晒得浑身舒服。他跟孙荞说过去的故事,讲着讲着便有什么开山大力士追杀他,什么河神山精救他。孙荞小的时候,听什么都当真,长大了才晓得孙雨生全都是随口胡说。
如今孙家的院墙已经几乎没了,正房倒塌了大半,门窗破损,不少厢房里都放着乞丐的铺盖。孙荞记忆中的树没了,池塘干了,只有花草还年年兀自伸展盛放。墙角一大丛绣球,干巴巴的枝条上正冒出圆鼓鼓的青芽。
孙荞根本不敢踏进去。有什么拉住了她的双足,她动不了,仿佛一踏进破败的家,恐惧的回忆就会卷土重来。缪盈起初牵着她的手,后来松开了,大步往里走。她走进去没多久,“哎哟”大叫一声,孙荞这才连忙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