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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按照地图的指引,出村有一条地道,一条通往丹江码头,方便上船下汉江,一条通往后山村,方便进山逃入密林。张汉按照地图标注的位置还真是找到了这两处出口。
谁能想到丹江码头那棵大樟树旁的土地庙案桌下能直通最繁华的古街,谁又能想到五里开外的后山村某处破旧房子的隔墙里也能直通最繁华的古街?
整个码头村都沸腾了,都想知道自家房子下面是不是也通着地道,当然,这张图一定不会对外公开,知情人签了保密协议,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往外透露。
大家伙原以为考古队会把这盘旋在古街下面的地下王国全部找到并修复好,结果考古队在这又多待了两个月,也不过是把平浪宫附近大概五百米的地道修缮完毕。其余的也只是个别处挖了挖,便恢复原样。
大家伙不明白了,既然充满故事感又确实存在的地道这么稀罕,为什么不全部修复好,让游客逛完地面古街,再逛地下古街,这一项就能让竹坑乡出名且赚到钱啊。
其实政府内部也讨论过这个可能性。尤其徐洪福早都想把古街旅游搞起来,只可惜从资源上看,明清一条街不如江南古街古镇漂亮,从区位上看也不如江浙一带。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地道这样的独有特色,还不赶紧利用起来?
然而省、市、县文物部门,尤其考古队队长张汉坚决反对将地道全面开挖,全面开放。
首先这种地道是不可移动文物,按照文物法的要求,当务之急要保护文物,之后才会有条件地利用开发,码头村的地道至少有20公里长,要是全开挖,全恢复,一方面经济不允许,更为重要的是地道历经百年,已经不堪重负,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坍塌,影响地面建筑安全。
其次,已经修复完好的这五百米地道是精华中的精华,已经具备让游客参观游览的条件,也能达到预想的经济效果。
最后,还是姜崖提出的,旅游开发一定要保持某个“度”,不能因为资源稀少,就可着劲地利用,时刻牢记“少即是多”。谁都知道这五百米的地道容纳不了多少人,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地道弥足珍贵。若是游客数量多,到时候可以采取分时限流政策。收点文物保护费,也不会被人骂。
徐洪福等人被说服了,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待到腊月,好消息传来。在今年的省十大考古发现评选中,竹坑乡码头村百年地道从其庞杂的工程规模、豫商从小农经济往商业经济转型的典型代表、保存的完整度等等方面,荣耀上榜,一榜出名。
紧接着码头村修缮资金纳入到文物部分1997年的年度预算中,金额虽然不多,但这是竹坑乡拿到的最大一笔修缮资金,从全省范围内看,金额之大也数一数二。
与此同时,西河县城投也发现平日里没空搭理他们的国家级银行,竟也投来橄榄枝,愿意给西河县经济发展提供低息贷款。说句不好听的,这些级别的银行平常哪主动示好过?想要巴结逢迎的人如过江之鲫。然而,这些银行是跟着政策走的,再说露骨点,是跟着领导的思路走的。省领导都点名夸赞竹坑乡,那银行作为资金保障平台,肯定要做出点表率啊。
有了贷款额度的城投这下有底气了,平日里四处救爷爷告奶奶巴结投资商,这下头一回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其实,从竹坑乡开始有意把古街开发提上日程,倒也又几个投资商前来洽谈合作开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几个投资商经济实力不咋样,把自己吹嘘地天花乱坠,不过是想赚点快钱,或者由此为借口拿到政府以退让补偿为代价的其他好项目。
其中有一家叫明皇地产的公司,老板姓毕,在市县领域根基深厚,尤其那座在市政府旁边建造的明皇花园小区,挺多市政府领导都住在里面,是这位毕老板引以为傲的门面。他经常打着某某领导的旗号,在市县说要投资实业,要回报家乡,真真假假的,谁也摸不清。
姜崖已经被迫见过好几次这位毕老板派来的说客。刚开始这名说客态度倨傲,好似来投资是给他们竹坑乡天大恩惠,除了要求政府搞定一切,诸如拆迁修缮等麻烦事情外,还要把整座古街都圈起来卖门票,门票钱他们和政|府七三开……姜崖以开发理念不同为由婉拒,这名说客像是被戳着肺管似的,叫嚣着要找某某领导亲自来谈。
姜崖没等到谁来,等来了百年地道暗街的发现,等来年度十大考古的荣誉称号,等来文物部门拨来的修缮资金,也等来了国家银行的低息贷款。
这下这位姓毕的老板亲自来了竹坑乡,还美其名曰,我人都来了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姜崖当然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政府有钱投资,他们这些社会资本方哪怕只吃下这些投资带来的工程也能赚的盆满钵满,更何况,现在竹坑乡的关注度渐渐走高,古街现在还处于开发启动阶段,每天也有不少人来玩。要是未来各种好玩业态整起来,可赚钱的途径更多。
当然人家毕老板不会直接跟姜崖谈,他径直坐到乡长葛兴国的办公室,直截了当要让乡里把古街的开发权全权给他。
葛兴国也不能直接把人轰出去,笑着说这事乡里只有推荐权,主要决策权还在县里。毕老板当即拍板说没问题,他跟县里谁谁关系熟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只要乡里把他推荐上去,县里的关系他来走。
他满嘴都是关系,满心都是利益,码头村、古街、村民在他眼里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他赚钱,赚足够多的钱。
葛兴国给姜崖一个眼神,姜崖笑着接话,请毕老板拿出开发计划、合作方案等具体思路来,到时候请毕老板和其他潜在投资商一起给县里做个汇报,请县里斟酌决策。
毕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说这也太麻烦了。他大嘴一张,说这种投资不大的小项目,何须兴师动众还要劳烦县里四大班子去开集体会议讨论?
姜崖正色道:“项目或许很小,但落在我们竹坑乡全乡人的头上就是天大的事。小心选择,认真决策,总没错。”
毕老板直直碰了个钉子,冷哼两声,甩手而去。
隔天这位毕老板的说客又来了,这次来的时候态度好了很多,还拎了重礼。全是清一色的茅台酒,显然算好了人头,要给乡政府关键岗位的人一人一箱。人是半夜来的,礼是硬塞进保安室的,待葛兴国等人赶来时,这个说客早不见了人影。
咋说呢。葛兴国看到这一幕气得直骂,可过了一会又不由地乐呵起来。
众人看不明白。
“以前咱们竹坑乡穷得叮当响,每年纪检例行检查都说,要是从竹坑乡能扒拉出谁受贿行贿,那还真是见了鬼。现在,终于有人肯下功夫送礼,还送这么大的礼,是不是从某方面来说,咱们现t在日子好过很多了?!”
众人齐齐笑起来。大家伙坦坦荡荡,无所畏惧,这礼当然不能收,而且还要敲锣打鼓地送回去。
第104章
过了腊八,在外打工的竹坑乡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波人回来后发现这个“每年不得不回来,怎么割都割不断”的地方又变了。
其实,当他们从风尘仆仆的跨省班车下来时,就发现这个往年拥挤不堪的县汽车站依旧堵得要命,只是那高悬在车站大门口的红色横幅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来竹坑乡过大年!”
“最浓的年味就在竹坑乡!”
“吃农家饭、住农家屋、享农家乐!”
老家的广告都打到县城,这简直匪夷所思!平常总有座位的回乡班车竟也特别吃香,趟趟爆满。而且坐在车上的人并不全是竹坑乡本地人,听口音还有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