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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瑟瑟发抖,腕间金铃发出细碎清响。
阶下忽有骚动。
新上任的御史大夫沈砚挣开侍卫,官袍下摆沾满雪泥:"北地已现人相食!陛下还要用活人炼丹?"
他自怀中掏出半块黑麸饼掷于丹墀,那粗粝吃食滚到鎏金鹤首香炉旁,碎成渣滓。
楚云轩颈侧青筋暴起。
三日前承文上表,说紫微星暗,需取朝中三品以上文臣之舌镇邪。
此刻他看着沈砚翕动的嘴唇,突然笑出声来:"爱卿来得正好。"
黑甲卫的弯刀出鞘时,琉璃窗外正掠过一群寒鸦。
沈砚的血溅在鹤纹帷帐上,像绽开一串珊瑚珠子。
礼官们即刻将那热血混入丹炉,殿内顿时腥甜扑鼻。
子夜骤起狂风。
长安宫城里九丈高的通天幡柱轰然倾倒,砸碎了汉白玉祭坛。
楚云轩在纷扬的符纸中看见一只黑鹤,它单足立于残幡,长喙竟叼着半截明黄绶带。
宫墙外,流民正在分食暴毙的马匹。
有人指着南方渐红的天空低语,说平阳侯侯的兵马已过苍梧关。
朱雀大街的青石下,隐约露出红衣小儿的谶语——"西楚亡,明月升……"
……
秋雨像永远扯不断的丝线,把青州军营浸泡成一片浑浊的沼泽。
青州这一仗,已经打了大半年。
元夏军有备而来,己方粮草又供应不足,所以这一仗打得异常艰难。
李明月站在帐前,望着辕门外歪斜的"李"字旗在雨中打卷,旗角滴落的雨水仿佛永远淌不尽的眼泪。
"侯爷,东大营的粮仓……”
副将陈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
李明月没回头,手指抚过腰间玉带钩,青铜兽首的棱角刺得掌心发疼。
他闻到了霉味,不是来自雨幕后的山林,而是从身后帐篷深处渗出来的——那些本该雪白的米袋正在长出灰绿色的绒毛。
三日前快马送来最后通牒时,太极殿的熏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楚云轩斜倚在龙纹凭几上,指尖绕着奏折的金线穗子:"灵均可知,林相昨日在集贤殿说,青州军费堪比黄河决堤?"
鎏金狻猊香炉吐出的青烟里,喜怒无常的帝王的笑像浸在冰水里的琉璃。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骚动。
李明月按剑转身,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面洇开墨迹。
林宸就站在雨里,绯色官服被淋成深褐,玉带却依然端正地束着象征他丞相品阶的双螭纹。
他身后跟着的户部郎官正指挥力夫卸车,麻袋摔在泥浆里发出沉闷的响。
"十万石。"
林宸从袖中抽出绢帕擦拭眉间雨水,"按规制本该是三十万。"
他忽然笑起来,眼角细纹里藏着锋刃,"可惜连月阴雨,驿道上的粮车……侯爷知道的。"
李明月的剑鞘撞在装粮的麻袋上,霉变的谷粒从破口涌出,在泥水里滚成灰黄的蛆虫。
陈平猛地拔刀,寒光割裂雨幕的瞬间,李明月看见林宸身后闪过弩箭的冷芒。
"够了。"
青铜剑重重拄地,李明月望着粮车上的水渍。
这些麻袋分明是从河里捞出来的,捆绳还沾着新鲜的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