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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信猛地扭头:“是不沉……”
“不是他,是裴从周。你很失望,对吧?”林鹤凝近乎傲慢地欣赏着对方那一瞬间被戳穿后来不及掩饰的表情变化,尴尬、懊悔、羞耻,痛苦,就算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也不及此刻裴信的脸色精彩。
“你想要他死也正常,如果你说你心悦我的话是真的。”
裴信猛地回过身:“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你,鹤凝,我其实一直——”
林鹤凝再次打断,眉宇间满是不耐烦:“那就别再装圣人了,明明你也想要裴不沉消失,眼前就有一个将他拉下来的机会,你还不把握住?”
裴信的脸上打翻了调料瓶一般异彩纷呈,过了良久,他突然拔腿冲了出去。
他一口气、逃也似的冲到了裴氏宗祠。
屋外落了封印阵,许进不许出,还在里面的修士身上下了禁制,无法动用术法。
阵法之外又围了一圈牛头妖,正往两层楼高的木架上浇焦油,一边高声叱骂着屋内的修士是缩头乌龟、窝囊废。
“再倔也没用,嘿嘿,等天一亮,老子就点燃火堆,到时候把你们烤得滋滋冒油,烧烤人干,倍儿香!”
宗祠内倒是意外的安静,仿佛人都已经死绝了一般。
但裴信知晓他们不会轻易寻死,如今还留在白玉京的,大部分都是裴不沉的忠实支持者。
反对裴不沉的那一批人自从为首的裴苍琩失踪后,声音就微弱了下去,砌墙的中间派也察觉不对,逃走的逃走、改宗的改宗,如今还肯留在白玉京、面对来势汹汹的妖族大军尚能幸存的,都是死心塌地的裴氏族人。
换言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裴信硬着头皮,从木架之间的缝隙挤了进去,有只牛妖眼睛瞪得像铜铃,伸出蹄子想要拦他,又被同伴拉住了:“你瞎了眼啊,那是林小姐新收的仆人。”
裴信脚步微微一顿,脸上不禁又挂起了苦笑。
刚一进宗祠,一只雕花香炉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叛徒!”
裴信抚摸着额头上被砸出的大包,看向眼前气愤捏拳的少年郎。
他依稀记得,这是在剑峰修习的弟子,名叫裴尚,之前同裴不沉一道前往昆仑丘、半途遇到无相鸦中了鬼毒,被提前送回来了。
裴尚修为和资历都不高,然而此刻面对裴信毫无畏惧,愤慨不已:“你跟你那徒弟简直蛇鼠一窝!居然帮着妖族来打杀裴氏族人,我们裴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坏东西!”
裴信默默听他骂完,才哑着嗓子道:“鹤凝托我来传话,只要我们罢了裴不沉的掌门之位,让她掌门,她就让山门外的那些妖物退出去,也不再杀人——”
“我呸!那贱妇想得倒美!我裴家传承百年,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外姓人来当掌门!”
“没错!士可杀不可辱,她想入主白玉京,除非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现在躲在宗祠内的修士大多都在半夜妖族袭击当中挂了彩,少不得有人缺胳膊少腿、中了妖毒痛苦难捱的,却都还神智清明,听见裴信的劝降之语后立刻群情激愤。
其中属裴尚最为激
动,已经抽出了长剑,眼看就要在裴信身上戳一个血洞。
裴信踉跄着躲开,喉头苦涩:“我理解诸君心情,我亦是看着不沉长大,对他何尝没有感情?鹤凝也答应我,只是罢了不沉的掌门之位,之后他依旧是白玉京的弟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那个毒妇的话你也信?!”裴尚气得哆嗦,“她叛宗杀人、勾结妖族,对大师兄因爱生恨,信她会善待大师兄还不如信我是仙门老祖!”
“那你们想怎么样?裴不沉在昆仑丘犯下大错,仙门已经开始彻查他的事情,甚至有消息说赫连含山也是他杀的,他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们难不成还指望他变出个分身、来这里救你们不成?!”
裴尚毕竟年轻,被他喝住,一时接不话。
有人怯怯插话:“那从周师兄呢?他也不回来吗?”
裴信喉头干涩:“方才我接到昆仑丘传讯,从周冒雨赶路,半路遇到大妖,下落不明……”
“你胡说!”裴尚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那是昆仑丘境内,仙门领地里哪来的大妖?肯定又是林鹤凝干的,她勾结妖族侵占白玉京,现在还将身在外面的从周师兄也杀了!我要你们给他偿命!”
话毕,一拳狠狠砸在裴信脸上。
裴信右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擦破,渗出了血丝,仍在继续劝说:“从周之事真是意外,我也会派人出去找他的,你冷静一点!”
裴尚红了眼,挥拳又要再打,却被其他弟子涌上来架住了。
裴信得以喘息,急切开口:“外头的牛头妖在喊什么你们也听见了,天一亮那帮畜生就会点火,你们冲不出封印阵,到时候只能白白死在这里,你们甘心吗?”
裴尚梗着脖子嚷嚷:“那我们也绝不可能背叛大师兄!”
“留的青山在不怕柴烧,你们想帮不沉,可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吧!何必要做玉石俱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