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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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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不把娶妻生子看做要紧事的男子,恐怕只有和尚和太监。而且,此事又怎能和她相类比?

但晏元昭就是一副“本官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沈宜棠也没什么法子。他的人生大事,他都不急,她急个什么劲?

晏元昭显然从嫁人这一问题上延伸到了别的,沈宜棠听到他发问,“老实告诉我,你年纪多大?”

“比你小两岁。”

“你装作比你小五岁的沈娘子,也不害臊。”

沈宜棠不说话,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敢嘲她年龄大,她就反驳回去。

但晏元昭没有,他又恢复到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抛出一个看似寻常的问题。

“一直没问你,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沈宜棠摇摇头,“我没有姓名。”

“没有姓名?”晏元昭微怔,“难道你无父无母?”

“我只有阿娘。她生我之前不知遭遇了什么,怀着我四处流浪,还失去了记忆,把她自己还有她夫君的名字都忘掉了。我自然也没有姓氏可承。”

“大周编户齐民,凡男女老少皆登籍造册,令堂和你”

晏元昭说到这里,略有停顿,沈宜棠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坦言不讳,“阿娘和我不在任何一州一县的户籍册子上,我们一直是流民。”

大周百姓分良籍和贱籍,士庶为良,奴婢娼妓等为贱,在这两者外的罅隙里,还有更为卑下的人,比如逃犯、流民、乞儿,他们藏头露尾,卑如蝼蚁,蓬草一样地活着。

“我十岁的时候,阿娘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走哪算哪,爱叫什么叫什么,你说我一条贱命,其实还是往我脸上贴金了,毕竟我连贱籍都不如。”

她想起阿娘刚死那一阵,她在街头讨生活,坊间对她这种人的形容是一条烂命,烂在田里庄稼都嫌晦气。

晏元昭一阵沉默。

他的沉默通常有着丰富的意蕴,沈宜棠擅长读人心,却总读不准他的想法,此时也不例外。

是更加瞧不起她,还是说,有一点可怜她呢?

若是后者,她要不要再加几把火,卖一下惨给他看,好叫他心软,开恩放走她?

安静的马车里缓缓响起男人清朗的声音,“你虽没有正经名姓,但令堂必也会给你起名字。那么,你叫什么?”

沈宜棠没想到他还在一本正经地问她名字。

她方才一直坦荡,此刻却开始有些局促了,眼睛垂着,看鞋面上绣的呆滞莺鸟。

“回答我。”

“母亲给我起了小名,她唤我”女郎睫毛微抖,“唤我阿棠。”

第67章真姓名“你胆敢叫人,我立刻杀了你。……

阿棠是她的真名,唯一的真名。

那时她还小,窝在阿娘的臂弯里,随她四处漂泊。有时运气好,找到能借宿的庵堂或好心人家,有时运气差些,就在破庙甚至桥下过夜。

天常常很冷,她总是很饿,阿娘一遍遍哄她,阿棠,阿棠,不要哭,快些睡,睡着就不冷了,睡着就不饿了。温柔的抚慰散入晚风,浸透往后无数个夜晚。

她在还说不出囫囵句子的年纪,就学会控制自己的哭声不给阿娘添麻烦,学会蒙头大睡躲过痛苦煎熬。

等她将这两个音发得比阿娘还字正腔圆后,她开始喜欢“阿糖”这个名字。干脆,圆润,甜滋滋的,她像喜欢吃糖一样喜欢她的名字。

直到阿娘教她识字。

原来不是糖,而是个奇奇怪怪的字,小女孩有些失望。阿娘告诉她,棠树是一种有美好寓意的植物,开的花叫棠梨花,也叫甘棠花,白白的,小朵小朵挤在枝桠上,像落在春天的雪,好看极了。

阿棠听完,说阿娘一定很喜欢这种花。

阿娘点点头,说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山上学琴,那座山有一片很美丽的棠梨花海,至今她都很想念。

阿棠睁大了眼睛,阿娘,你恢复记忆啦!

嗯,不过只有一部分,阿娘笑着说。

没关系,阿娘迟早能全都想起来!

后来她阿娘真的拾回所有前尘过往,却不愿再多提,至死都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她的父亲又是谁。

阿棠这个名字也随着母亲的死,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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