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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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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逍的笑容不见了:“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所以很熟悉流程。”

陈秋持注视着他,停车场的灯透过车窗,给他的脸蒙上蓝灰色的图层,显得格外落寞。

“那次,是我外婆,脑梗,吃着饭呢,筷子突然掉了,嘴里正在嚼着的菜一点一点往外漏,说不出话。我那年高二,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按理说应该打120的,结果我背起她就往我妈车上跑,开出小区才想起来。”

“想起来应该报警?”

“想起来我没有驾照。”

“啊?”陈秋持哭笑不得。

“我当时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直接冲着交警喊救命,他看见我后座上的人,就在前面开道,带我去了医院,可能因为我当时已经这么高了,他也没怀疑我年龄,还帮我把车停好,我外婆因为抢救及时,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嗯,确实应该打120的。”

“不过事后我想了一下,120的车开过来,和我开到医院,用的时间差不多,那医院的抢救条件比救护车上的,应该会好一些。”

“也有道理。”

沉默了一阵,聂逍问:“所以陈老板说,人生没遗憾,应该是不怕死的对吧?”

“以前也怕过,现在是不怎么怕了。”

“以前是多久以前?”

“上小学之前吧。”

“哈哈。”

“我妈死了之后,我就不怕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要这么尴尬。”见聂逍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所适从,陈秋持微笑道,“我希望我死了之后,能把还可以再次利用的器官捐出去,剩下的给医学院,千万不要给我化妆摆在花丛里,太吓人了。”

“那是最后的告别。”

“我理解的告别,不是那样的,应该就是在这样的楼里,彼此握着手,说总有一天会再见,而不是在殡仪馆的大厅里,那个时候明明就已经说不了再见了不是吗?而且,在心里留下那样的影像太残忍了。哎你家有相册这个东西么?”

聂逍点头。

“我家有一本单独的相册,里面全是我妈,从最开始小时候的黑白照,到后来有彩色的,最后是很多葬礼照片,有一张就是她躺在花丛里。那本相册,我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到最后封面都给我翻掉了。”

“太想她了是么?”

“不能说太想,因为当时年纪小,屁都不懂,到十几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葬礼那部分的照片,可能算是一种脱敏疗法吧,反复回顾,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所以现在想她的时候,一闭上眼,就是花丛里那个样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对吧?我妈妈明明不是那样的,但我记得最清楚的,居然就是那个眼睛紧闭,脸涂得很白,嘴巴和两腮又特别红的样子。”

聂逍垂着眼,说不出什么话,陈秋持看见他近乎难过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又给他一个笑容:“你说说看,是不是还不如没有那场葬礼?”

“嗯……葬礼可以有,但不要那样告别。我希望我那把灰,被扬在海里,这样水分蒸发,下成雨,想念我的人会觉得我还在。”

“你可拉倒吧,要是我,就会想,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扬在海里了,这哪是下雨啊,下的是杂烩汤吧,砸我头上这两滴,里面有多少你的成分?”

“要相信缘分,如果能精准地落在你头上,那肯定全都是我。”

他们相视大笑,笑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说出来了,就真的不对了。

从紧张里彻底放松下来,陈秋持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累了?要不把座椅放平,你睡会儿。”

“不用了。”陈秋持立刻拒绝,“我睡觉不老实,再把你这豪车踹两脚就不好了。”

“我这不是……”聂逍吞吞吐吐,“这车到我手里,已经是三手的了。我妈那边一个合作方破产,拿来抵债的,她开了一年多,嫌它太长,又想买电车,就给我了。我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甚至以前去省委上班,都不敢开进停车场。”

“开进去估计会查你。”陈秋持笑了,想起上车前看见它脏兮兮的可怜样子,问,“所以你把它搞得灰头土脸的,为了低调?”

“嗯。”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聂逍突然问,“对了,来医院之前,帮咱们联系交警那位大叔是谁?”

“懋远叔,他家住后面,退休之前也是警察。”

“也是你们本地人?”

“是啊,他也姓俞,和广乐家是亲戚。”

“我肯定见过他,但是忘了在哪儿了。”

“他平时也会在街上溜达。”

“不,”聂逍笃定地说,“不是在俞湾,是很久之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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