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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她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也将他最真实的一面完全揭露出来,总之,她已经做完了她该做的事,剩下的就只有他的自我剖析。
见他沉默得跟个哑巴一样,纪时愿更加不满了,语气又重了两分,“这十七天里你不去好好反省自己,跟我朋友叫什么劲?你要真觉得我给你的时间太多了,我现在就可以缩减成十七个小时。”
沈确绷紧了唇,正要说什么,余光捕捉到薛今禾得意的笑容。
“……”
纪时愿退回去,宛若无事发生,往嘴里送了口黑豆花,咽下后挑起全新话题:“我看了剧组发来的拍摄时间安排,你俩明天是要通宵拍戏?”
南意点头,“顺利的话,大概后天凌晨三点能结束。”
薛今禾认定南意口中的不顺利因素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一急,音量都抬高不少:“我最近没搞幺蛾子,一直在专心打磨演技,明天拍摄绝对不会NG个没完没了的。”
南意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我们今禾可真是棒。”
薛今禾沾沾自喜的笑刚提上嘴角,忽然想起那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都只是在床上。
算上时间,她和陆峤南已经有将近两周时间没联系过,以往出现相同的情况,她都会惶恐、焦虑到如坐针毡,生怕他对自己起了厌倦之心。
所以每次她都会选择主动打电话给他,或者推了所有行程,跑到美国找他,用身体讨好他,但这次她没有这么做,甚至在心里祈祷对方能够快点找到新猎物,好一脚蹬开她。
纪时愿觑着薛今禾发白的脸色,心领神会,“你就好好拍你的戏,其他事情不用管。当然你要是演砸了我的处女座,不用那姓陆的垃圾出手,我先找人来把你痛揍一顿。”
薛今禾戳穿她,“你这人怎么口是心非的,关心我就直说,非要搬出威胁那套。”
纪时愿腮帮子气鼓鼓的,“谁关心你了?你这么自恋,回头我专门给你写个自己爱上自己的剧本。”
“怎么不是关心?你刚才还说我是你朋友呢。”
“你不也说了是刚才?过去式和现在进行时能相提并论?”
薛今禾还想杠上开花,遥遥觑见沈确似笑非笑的眼神,乍一看比陆峤南给她的压迫感还要足,一时犯了怂,把话咽了回去,最后只不满地嘁了声。
纪时愿带着一身火锅气回到酒店,撂下神色不明的沈确,兀自进了浴室。
拖拖拉拉地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男人像被摁下暂停键一般,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两米开外是一面白墙,导致这场景看着有点像在面壁思过。
“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纪时愿率先打破僵局。
沈确慢半拍地对向她,“徐霖留在公司,替我代办一些重要业务。”
“你还挺信任他。”想到什么,纪时愿乐了,坐在床边,两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前不久我还挖过他墙角呢,他把自己说得相当坚贞不屈,结果转头就把你卖了。”
她笑弯眼睛,丝毫不觉自己在干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沈确心一动,不受控地弓下腰,沁凉的手指拂过她脸颊碎发,轻轻捏了下她耳垂,跟着笑,“我知道。”
纪时愿听出他的潜台词,啧啧称奇,“敢情还是个双面间谍。”
这话题到这就断了,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纪时愿眼皮一垂,正好对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了回去的腕带,眉心有轻微的皱动。
沈确捕捉到,第二次当她的面,摘下这厚重的伪装,随手丢到一边。
什么意思,不难理解。
纪时愿绷直了背,等待他史无前例的“敞心”。
沈确半跪下,彻底拉平同她的视线,用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打开心门,“学习、赛车、格斗……只要是我参加并上了心的比赛,我都没有输过。”
他嗓音停顿了会,纪时愿没有催促,柔软的目光依旧稳稳当当地托举着他,让他感觉扼住他咽喉的那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慢慢消失,不多时他的呼吸畅通了些,也勉强能发出声音,只是又哑又涩,并不好听。
“但我不知道,有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九岁后,他就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企图用冷漠和暴力驱赶一切外来侵略者。
她是特例。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彻底狠下心,也因此让她顺理成章地寻到了漏洞,见缝插针般地钻进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在她的世界里,他是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拥有最全面的上帝视角,本该处于上风,再不济,也可以保持住事不关己的旁观姿态,偏偏他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将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死路。
往后和她相处的每一天,他都像在细窄的平衡木上行走,必须时刻提起满分的精神状态,避免摔个体无完肤的悲惨命运。
说着,沈确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纪时愿从来不是一只关不住的鸟——因为失控的人,一直都是他,也只有他。
沈确抬高手腕,“把它遮住,不仅是出于羞愧,还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