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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巧娥额角绷出青筋,气得直想将这人送去见他的佛祖,手指却只能无力地动了动。
这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小鹿般的眼睛,生得很俊秀,但远不至于俊美出挑得令人一见难忘。
跟慕道瑛俊逸的容貌相比,他显得十分普通。
少年说,他叫孟慈,是个大夫-
最开始,刘巧娥恨透了孟慈。
恨他为何要救下她,为何要阻止她跟父母小弟小妹们重逢。
恨他像个老妈子一样,成天围着自己罗里吧嗦,苍蝇一般嗡嗡乱叫,“阿弥陀佛”来,“阿弥陀佛”去。
她对他恨,也是对这世上一切人一切事的恨。
她仇恨老天的不公,恨不得让这世上所有人都遭遇自己的苦痛。
恨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死了,她才觉得痛快,拍掌叫好呢。
但她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自以为是,妄自尊大,把自己活成个村头大戏台子上的小丑。
她药也不肯喝一滴,成日里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木然等死。
孟慈便说她戾气太重,每天换完药,便硬拉着她,坐在她面前对她念经。
她气得想要大叫!想要锤床,想要杀了这人!
却可恨身体动也不能动,只能听他嗡嗡乱念,念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她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到后来的无能狂怒,到最后的生无可恋,心如死灰。被包成个粽子一般,只露出两只无神的双眼。
他却高兴极了,觉得已经感化了她的戾气,念得愈发卖力了。
到后来,她能说话,能下床了,经常用最尖锐的话来刺他。
他却摇头说,可不能说这些话,又要念佛。
她恶狠狠说:“成天念你的佛,你怎么不干脆剃个光头去寺庙里当和尚?”
那人摸摸自己乌黑的长发,傻笑了几声,“和尚要剃发,我可舍不得。”
“你去死吧!”她气得大叫-
她从来就没见过孟慈这么自以为是家伙!
能下地稍微走动之后,她就要走。
孟慈非不让,说她还没好透,就这样走,会留下病根的。
她说关你什么事。
他却说,她是他救回来的,命就是他的,她要对他这个大夫负责。
说话间,这小鹿般的少年严肃了神色,挡住了门扉,难得没再调笑,表现出了个大夫的威严。
好吧,好吧,反正她也无处可去了。
她忍气吞声,留在他的草庐。
日子一长,他发现她不识字,怕她无聊,兴致勃勃要教她认字。
那天,他翻箱倒柜,将柜子里的书扔了一地。
最开始是拿着医书,指着这上面的字一边教她念字,一边教她认草药。
“要是你以后又受了伤,就能自己采药啦。”
再往后,他便捧了本诗经来笑眯眯教她念关雎。
这是《诗》开场第一篇,任谁学《诗》总避不过去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老大不满:“嘴里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
少年浑然不知,且吟,且停,仿佛沉醉了。她被他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曲念完了,他这才合上书微笑说:“这是男女恋爱的情歌,我念一句你跟我念一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