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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
傅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眼臧六江,衣着粗犷,头发也是极厚的一把扎着,发冠之内还钗着根竹签。
那脑袋低垂着看不清面目,却两肩宽厚,双臂有力,一瞧便知是草莽出身,实实在在算不得什么清流人家。
“我打不得别人家的儿子,自有你老子教训你。”
“你是这山上的土匪?”
傅老爷面色沉沉,不屑地冷哼。
“老爷,他不是坏的,他们寨子从不做坏事,对山下也一直是帮衬着”
余淮水情急,知道傅老爷看不上这些草寇,连忙想要替臧六江辩驳,被傅老爷看了一眼,声音又逐渐地小了。
“匪便是匪。”
傅老爷声音低沉,像一下下敲响警钟般开了口。
“淮水要科考,要入仕,他有本事,不能拘泥在这小小的地方。”
“我,我断断不会懈怠了学业的,定会好好地学,明年考不上,我就再过三年,我”
余淮水情急,泪水又翻涌上来,傅家对他有养恩,他是千万般不愿让傅家对他失望的,可看看身边的臧六江,泪水便颗颗滚落而下。
“淮水。”
傅老爷对这个旧友遗孤一向是宽容的,看着他那三分熟悉的面容,长叹口气。
“匪就是匪,你说他好,我信,天家信吗?”
“莫说他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匪揣了你的孩子,沾了匪,就不行。”
“可”
余淮水转头看了一眼臧六江,急急道:
“他家里那个五哥也是在朝做官的,只是暗地里来往,瞒着便”
“那是欺君!”傅老爷断言道:“傅家只是富户,给不了你仕途上的助益,若你被有心之人发现勾结草寇,告到天家眼前,你连个帮衬都没有,只会落得个潦倒下场。”
“且你问他,他那五哥入朝为官后,可还与他们再有往来?”
余淮水浑身一震,的的确确,再没人提起过那五哥,就连臧六江都是含含糊糊,只提过寥寥几次罢了。
臧六江也垂着脑袋不置一词,想来傅老爷说的那些,也是真的了。
傅老爷想起余氏全家来,有时那罪状都不必为真,有心可诛,天家眼里容不得半分沙子,余家便是如此蒙冤,全家葬送了。
“淮水。”
床上突然传来傅夫人虚弱的声音,屋里几人连忙看去,在傅老爷的搀扶下,面容憔悴的傅夫人坐起身。
“夫人”
被呼唤的余淮水连忙直起身来,膝行到了塌边,满脸满眼全是泪水。
“好孩子”
傅夫人心疼的紧了,伸出手来抚摸余淮水瘦了些的脸庞。
“老爷话说的重了些,我们也,不愿苛责你”
她说着,两眼一眨,浑浑地淌下泪来。
“可你本该是有个好前程的好孩子,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闻者流泪,余淮水苦读诗书十余载,一丝一毫也不曾懈怠,就连十来岁发高热起不得身,躺在床上也是抱着书看个不停,桩桩件件看在傅家人的眼中,怎么会不明白余淮水的用心。
他也是有骨气的,想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的,万般不该被那可能的隐患给绊了脚。
舟车劳顿,傅夫人又刚刚醒来,傅老爷把心思转到了她的身上,余淮水哭的伤心,他们也是乍然得了这个消息,彼此都要有个冷静思考的时间。
傅老爷挥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只单独叫了傅聪过来,要他去找厨房要碗补气的汤药来,给傅夫人喝些。
臧六江扶着余淮水出了屋门,外头冷风扑面,余淮水脸上还挂着泪水,臧六江怕他受了凉,连忙替他擦去满脸泪痕,歉疚道:“是我的错,要你受了这样的苛责”
余淮水只将湿漉漉的脸埋进臧六江的怀中,他怀里温暖而炙热,隔去了所有的冷风。